第149章 葉氏

發佈時間: 2024-12-26 07:3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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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葉氏

 寒月孤峭,星子冷寂。

 京都城北園墅,蓮花樓內。

 這裏玉石爲階,金銀爲屋壁,檀木爲檻,內裏藏金聚寶,也藏着美人,真真是頂天的富麗堂皇,說不出的奢華錦繡。

 踏上臺階,視線延伸之處鋪着上好的從波斯國進貢來的絨毯,走在上面無一絲聲響。

 進入正廳,左拐,進入內室。

 首先盈入鼻尖的是清淡好聞的上好安息香的味道,繞過一架孔雀紫檀嵌螺鈿繡壽字屏風,有一張大紅酸枝鴛鴦戲水紅木大牀映入眼簾,上面鋪着柔軟的雲羅絲被,被褥華美,散發着幽幽清芬。

 屋內地龍燒得很熱。

 旁邊有一架梳妝檯,臺上放着面琉璃鏡,這種鏡子乃海外的稀罕物,照着人比銅鏡要清晰得多。

 此時已是深夜,萬籟俱寂,琉璃鏡旁燃着一銀仙鶴燭燈。

 昏黃柔和的光暈照亮小小的一隅,鏡子裏有一個美婦人。

 美婦人垂眸靜坐在一張玫瑰椅上,身上披着一件輕薄如蟬紗的淡紅色睡裙,繫帶輕挽,身姿如同開得最嬌豔的花兒,柳腰婀娜,酥胸飽滿,膚若凝脂白潤如珠,眉眼若畫,眼神疏冷無波。

 這是一張成熟有韻味的臉,不是二八少女可比擬的,絕非尋常姿色。

 門“吱嘎”一聲,有輕盈的腳步聲響起,侍女垂眉走至美婦身邊:“茵夫人,相爺想來還要一會才能到,要不您先上牀歇息吧。”

 “下去!”美婦人冷冷道。

 侍女無奈,應了個“是”又退出了。

 不知等了多久,門再次被人推開,那銀仙鶴燭燈隨着氣流跳躍了幾下。

 左相周庸走了進來,臉色略有疲憊,瞧見鏡前的女子,臉上閃現一抹柔和的笑,他走上前,立在她身後。

 又俯下身子,雙臂將她環進自己的懷抱,臉龐埋在她的脖頸,嗅着那如蘭的香氣:“茵娘,怎的還沒睡?你難得派人叫我深夜過來。”

 鏡子裏的美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周庸,我那塊帕子呢?”

 周庸的身形一僵,慢慢擡頭,與鏡子裏的葉詩茵對視。

 葉詩茵冷冷盯着他,周庸在那目光的逼視下略有閃躲,聲音也有些發冷:“你找我來就是爲了那一塊帕子?”

 葉詩茵猛地站起來,轉身對着他:“你明知道那帕子對我的重要性,你卻罔顧我的意願將它拿走。帕子在哪?還我!”

 周庸望着面前這美貌絕倫的婦人,心裏升起了一股無力感。

 四年了,他始終沒有融化這個女人的心腸,無論他怎麼做,她心裏只有她的死鬼丈夫和女兒。

 四年了,他多次央求她給自己繡一張帕子或一個香囊,她繡工了得,可就連這一個小小的要求她都不肯滿足他,從未爲他動過一針半線。

 動身去蓬萊山前,二人發生了爭吵,周庸一怒之下奪走了她隨身攜帶的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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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也只是氣不過,想氣一氣她,可誰知……那張帕子卻不見了。

 他心裏除了有無力感,還涌上了一股心虛,以至於調轉視線,並不敢看她的眼睛。

 葉詩茵打量他的神情,見他閃躲,她一把揪住他的衣服:“周庸,帕子呢?”

 周庸握住她的柔荑,摟住她的腰,慢慢迎向她的目光:“茵娘,你繡工出彩,不如,你……再重新繡一塊帕子吧。”

 葉詩茵臉色突變,喉嚨發緊,上上下下打量他幾番:“你……毀了它?”

 周庸搖頭:“茵娘,是我不小心弄丟了。”

 葉詩茵站不住,跌坐在身後的玫瑰椅上,眼裏涌上淚水,擡頭含恨看他:“周庸!那是我女兒留給我唯一的東西了!你居然,你居然……你連我最後的一點念想都要奪走!”

 周庸見她這副模樣,忙上前摟住她:“茵娘,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我沒有放棄,手下人也一直在尋找你的女兒,只是,你也知道的,當年我第一時間就派人去找你女兒,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你女兒被你丈夫族人所賣,中間倒了幾次手,有的牙人已死,線索中斷,實是難以追蹤……”

 葉詩茵流淚慘笑:“四年了,你就這樣騙了我四年。如今,我女兒到底流落在何方……你是朝廷的左相,一手遮天,竟也半點查探不出來?你分明是在敷衍我。當年花鳥使擄走我,我萬般絕望之下跳河逃生,河裏水草繁多,我體力難支,被你所救,我原本感激你,卻沒想到,你非但沒放我歸家,反而將我囚禁在了這個金絲籠裏,強佔我,我寸步難行,幾乎與世隔絕,你跟一個劊子手又有何區別?”

 周庸默然。

 四年前,他奉聖命前往北地,見完上邽的縣丞後,坐上馬車,剛掀開簾子,就見到一對夫妻站在一家賣糕點鋪子旁。

 看樣子,像是夫妻。

 北地風大,吹得那女子裙襬翩飛,顯得腰肢曼妙,不盈一握。

 單看身形,也覺得是位佳人,哪怕戴着帷帽,他也不禁多看了眼。

 接下來,那女子輕輕掀開帽紗,先是露出了一截弧度優美的下巴,猶如玉蘭花綻放出的第一朵花瓣,格外誘人,他目不轉睛地盯着。

 直到那女子將整張臉露出來,他整個人便怔住了。

 那女子輕嚐了口糕點,朝着身邊的男子甜笑,那笑容仿若擊中了他的心臟,令他的喉頭也不禁滾動了下。

 蠻荒的西北,竟有如此絕色。

 身邊那男子是她丈夫?

 不過一普通人爾,竟能擁有此等美人?

 簡直是暴殄天物!

 他貴爲當朝左相,風流浪蕩,擁有過幾多婦人,那刻竟覺得自己此前擁有的都乃庸脂俗粉,無一比不上那立在街上的佳人。

 他當即就動了心思。

 衙門裏的那些人俱是會揣摩人心的,他只需透露一點點心思,他們就猜了個十成十。

 她那凡人丈夫便入了衙門當了一名書吏,很快便被縣丞安了個罪名打進了牢獄。

 那美人自然是羊入虎口,再也脫身不得了。

 只是沒想到,這美人性烈,在船上跳河逃生。

 這可引起了他的興味,她水性極好,在水中若一尾遊弋的魚兒,但她到底是女子,體力難支,他這才自導自演,佯扮成英雄救美。

 當時他看着那全身溼透的美人,一條月華色綴珠羅裙,緊緊貼在她的身上,露出了一雙筆直修長的玉腿。

 跳河的時候,她腳上的鞋子早已不知所蹤,羅裙裏露出了一隻雪白的玲瓏玉足,因着河水的寒冷,美人的腳趾都情不自禁地蜷縮。

 她正徒勞無功地用雙手護住她那美人肩,蘭花般的身子發着抖,是了,她身上的衣裳也不整。

 他看得心頭一陣火氣,無一不在挑戰他的理智。

 暗道怪哉!

 美人對他很是感激,不停感謝他這個“恩公”。

 他輕笑一聲:“何以爲報?”

 美人牙關打顫:“恩公把我送回家,我丈夫自會將家中所有銀錢悉數奉上。”

 周庸像在聽笑話,她丈夫?

 早就被打入了牢獄之中。

 他對着美人一笑:“不如……以身爲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