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媚兒低下頭，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與楊二龍雖爲舅甥，但只在幼年見過一次，家道中落後便無來往，從柳府出來後，無處可去，輾轉投奔了舅舅，這麼多年的積蓄，大部分給楊家蓋了新房，還有一部分給表哥還了賭債。”
柳媚兒的聲音十分平靜，彷彿說這與自己無關的事。
“誰知，我那表哥竟是人渣，從一開始的偷看我洗澡，到動手動腳。舅舅舅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誓死不從，每次只能拿出一點錢哄着他，可我真的沒有錢了，眼看那畜生看我的眼神越來越貪婪，我就說服舅舅給我相親，要一筆不菲的彩禮。”
柳媚兒神情悽苦，無力地靠在門框上。
“陸公子對不起，沈姑娘也是好心，你們不用再管我了，我休息一會就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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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知白悄悄看了眼沈七月，這柳媚兒說得情真意切，真是聞者傷心，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假的，拿着女人也太會演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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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情與我無關，救你的不是我，我也不會跟你有任何關係。”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第六感，活了兩世，她對自己的看人眼光還是有自信的。
這個柳媚兒，雖然口中說着悲慘的身世，可那一雙眼睛不停地在陸景桓和顧知白之間覷來覷去。
“七月。”陸景桓突然出聲，“你……少說兩句。她……也算身世悲慘，舉手之勞而已，我們……”
沈七月不等他說完轉身就走：“不是我們，是你，陸公子娶了帶回京城也好，金屋藏嬌也罷，我不要進我家的門就行。”
“陸景桓，你怎麼回事？你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顧知白輕捶陸景桓的胸口，緊跟着沈七月離開。
“七月……”陸景桓也想跟上去，那丫頭現在不理解他，必定是慪得要死。
“陸公子，不然我還是走吧，沈姑娘好像真的不喜歡我，我在這裏，只會讓你爲難。”
陸景桓回頭看了一眼可憐巴巴的柳媚兒，眉頭皺了皺，生硬地道，“你暫且安心在這裏住着，如果查明你那舅父和表兄真的有罪，我身爲……斷然不會讓這樣的人繼續爲非作歹的。”
“可是沈姑娘……”
“與你無關，那是我們的事情。幫你，是因爲我看不慣竟有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做了壞事還逍遙，你不要多想，更不要心存幻想。”
柳媚兒臉色慢慢變得慘白，“那您……爲何同意相親？”
“與你無關。”陸景桓冷冷答道，隨後擡腳便走。
其實他能同意相親，一方面是白氏對自己如同親兒，盛情難卻，不想她失望。
另一方面，也是因爲那賀煜與沈七月的關係，讓他惱火，他也想看看那丫頭看他相親會是什麼反應。
柳媚兒看着陸景桓挺直的背影，慢慢收起了臉上的哀慼之色……
陸景桓以爲沈七月來了鎮上，必然會去酒樓，可等他追去酒樓，才發現撲了個空。
沈七月壓根沒來酒樓，跟顧知白一起，直接駕車回了河灣村。
車廂裏煩悶，沈七月坐在駕車的顧知白身邊，看着兩邊飛掠向後的景色出神。
“七月，你要是心裏不痛快，就說出來。”
顧知白看她一臉平靜，害怕她情緒內收，憋出問題。
“我是很不痛快。”沈七月大方承認，“但是我沒有憋着情緒不發泄出來，這種事情，我從第一天就知道會發生，他的身份，他在這個時代受的教育，註定這種事情不可避免。”
顧知白雖然有些話聽不太明白，可他還是點頭附和，“其實，陸兄對你的心意，並不假，那個柳媚兒，雖說……有些姿色，可怎麼也比不過你跟陸兄的情誼，你也不要太擔心。”
沈七月感激地衝他笑了一下。
“謝謝你，但是那也不是我想要的，我問你，你可曾想過如果你父親只有你母親一個人的話，該有多好？”
顧知白的臉上是少見的落寞和悲哀。
“七月，難不成你竟幻想他永遠只有一人？”
“有何不可？”
顧知白輕笑一聲，繼續說道，“世上的大婦就沒有不恨妾室的，可是我父親與我母親纔是最初的一對，只是因爲嫡母是官家小姐下嫁商賈，我娘便讓出了正妻之位。”
沈七月只知道他是庶出，但不知還有這麼一段故事。
古人對嫡庶看得如此之重，他差點就是嫡子之身，想必心中不是不怨的吧？
“抱歉，我無意探你隱私。”
“無妨，對你，我不想有祕密。”顧知白看着她，說的話意味不明。
沈七月知道他滿嘴跑火車的德行，翻了個白眼：“我真的希望每個男人都能記住，不喜勿撩的箴言，這樣世上就少了很多怨偶。”
“你這丫頭，年紀不大，怎麼說出來的話，像刀子一樣扎人心。”
沈七月笑了笑，沒有說話，心想年紀不大？兩世加起來，在這個時代都能當你媽了。
“七月，我說這個是想告訴你，士農工商，一介商賈不過有幾分家產，尚且能夠納二美，何況陸兄的身份，高門嫡女打破頭想要進門，你……要有思想準備，一個柳媚兒，比起高門大戶裏，從小就受主母做派教育的嫡女們，段位實在是低。”
“我爲何要做好思想準備？我沈七月今生一不與人爲妾，二不與人共侍一夫。雖然我不知道這世上的男女比例有沒有那麼誇張，但我想男人定是不少的，難道少了一個陸景桓，我就沒人要了？”
看着顧知白震驚的眼神，沈七月繼續給他灌輸自己的想法。
“倘若真沒有那既兩情相悅又專情專一的男人，那又怎麼樣？我有錢，每日裏吃香喝辣，一個人隨心所欲，豈不更自在？”
說罷，她看着已經聽傻的顧知白，壞笑着靠近，壓低聲音道。
”再說了，不也有很多清摜小館嗎？許你們男人去青樓逍遙自在，我們女人如何不能去找樂子？世上沒有這樣的事，至少在我這兒，沒有。“
”沈七月！”顧知白輕喝一聲，“胡說八道什麼？”
他着實被她的大膽言論驚到了，可他更不想聽到的，是她咒自己永遠嫁不出去。
你怎麼可能沒有人要呢？
顧知白看着她的側臉，目光中滿是不自覺流出的繾綣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