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侯爺這麼說,我倒是起了好奇心了,究竟是何方神聖,能管得了咱們家的閒事?”
“你別忘了,程、海兩家的婚事是三書六禮、明媒正娶,如今是離是休,不由你一個婦人說了算。來人,去請海老爺。”
什麼?父親也來了?
海雲舒事先怎麼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老夫人頗爲得意:“宛平離京師不遠,楓兒特意備了寶馬去接他的老岳丈,不過半日,就打了個來回。
“雲舒,主事的長輩來了,你就到一旁聽訓吧。”
只見女使引着海老爺,一路穿過花園,進了廳堂。
“爹……”海雲舒的聲音顫抖。
重生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父親。
上一世,她被程家人矇在鼓裏,連海氏一族被滿門抄斬,都沒來得及去見最後一面。
父親是個不善言辭、不愛表達的性格,一生籌謀,只爲他們兄妹幾個能出人頭地。
先前爲了讓海雲舒在夫家不受埋怨、擡得起頭,乾脆不讓她回孃家,每月只寫一封家書報個平安就行,生怕他這女兒有一點僭越,被夫家嫌棄。
父親的愛耿直而又單純,雖然有些執拗,可海雲舒見過,爹爹爲了給她們姐兒幾個尋門好親事,上下託人,左右打聽。
在那些當官的面前,笑臉相迎,卑躬屈膝。
他的一生都在爲了子女奔波勞累。
許久不見,父親瘦了,原本健壯的身體也日漸佝僂,還有母親也憔悴了好多,鬢髮見冒出不少銀髮。
“爹,娘,你們怎麼來了?”
程家把父親和母親都叫來,是想拿孃家人壓她一頭。
海雲舒有滿肚子的話想說。
可又有太多的不能說。
誰知剛上去請安,就被海父甩了一巴掌。
“孽障,你是把我們海家的臉都丟盡了。”
海雲舒捂着臉,熱辣腫脹,齒間也冒出了一絲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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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忙攔着:“相公,你這病才沒好幾天,別動氣,先聽聽舒兒怎麼說。”
“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幹得那些事,她有臉說,我也沒臉聽。咳,咳——”
海父氣急攻心,一聲聲猛咳起來。
海雲舒忙扶着:“爹,你沒事吧。”
海父年輕時,去北荒做生意,遇上暴雪封山,寒氣侵體就落下了病根。每到秋末冬至,咳疾的老毛病就要犯。
“別管我!我這還有口氣兒,沒被你氣死呢。”
母親直從中勸和:“舒兒,你父親一接到程家的信兒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你跟江家二郎到底怎麼回事?一路上,謠言傳得滿天飛,我和你爹都要急壞了。”
程子楓母子倆就坐在一旁看戲,幸災樂禍,等着瞧笑話。
程子楓拱火:“雲舒,說啊。快點告訴岳父大人,你都做了哪些驚天動地的大事,是怎麼給咱們侯府增光添彩的。”
別人之砒霜,就是他倆之蜜糖,惺惺作態,樂此不疲。
海雲舒不慣他那張臭嘴:“添光談不上,給你添點綠倒是沒問題。”
“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心裏清楚,就許你在外花天酒地,納妾生子,你們男人能做的事,憑什麼我們女人就不行?”
海父有種不詳的預感:“你的意思是……”
海雲舒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她索性認了:“爹,娘,那不是謠言。我和江成璟的事,是真的。”
此言一出,程子楓也不嘚瑟了,他本來還想看她出醜,誰知她認的這麼幹脆,完全沒有愧疚之心。
他臉色黑一陣白一陣:“岳父,岳母,怎麼樣,我沒騙你們吧!你們看看她什麼態度!”
海父險些暈厥:“混賬,你還有沒有羞恥之心!我跟你母親平日是怎麼教你的。”
母親也驚詫萬分:“舒兒,你瘋了,女兒家的聲譽最重要,這種話也是能胡說的?”
“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想某些人,肚子裏花花腸子一堆,面上還急着裝正人君子。”
“可是,那江家二郎……”
江家二郎是何等人物?
那是宛平百年難遇的天降魁星。
老早就卦師給他算過——天縱奇才,治世能臣,亂世奸雄。可命裏帶煞,一生無福無樂。
多年前,江母意外失聲,江家大郎無故落水而死,與他親近的人無一善終。
這也是海家當年退婚的一個重要原因。
且不說海雲舒已經嫁做人婦,就是待字閨中的姑娘家,海家也不想自己女兒跟江成璟這樣的人有瓜葛。
海雲舒知道父母所想,索性問:“爹,究竟何爲羞恥?”
她指着程子楓:“有這樣貪生怕死的丈夫就不羞恥?被他們合起夥來算計欺負就不可恥?由他們戳脊梁骨罵着商籍賤女就不可恥?
“爹,我也是人,不是任他們搓揉的爛泥。如果奮起反擊就是可恥,那你告訴我,什麼才是光榮?”
天邊一聲悶雷滾過,劃破了平靜。
烏雲密佈,風開始狂暴地呼嘯,頃刻間,雨滴如箭一般疾馳而下,打在地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海父沉思了半天,才問她:“這門親事,是我給你選的,從前沒問過你的意思,今兒當着你婆母、丈夫的面兒,我好好問你一句,這日子,你還想不想過?”
海雲舒將眼淚壓在了眼底,是她最後的倔強:“爹,你若真心疼我,就成全我。”
父親長長地嘆了一聲,彷彿嘆盡了半輩子的無奈。
良久。
他轉身給程老夫人陪了張笑臉:“親家母,我這女兒讓我寵壞了,她惹出這麼大的禍事,若不是爲了親自賠罪,我也是沒臉登你們程家的門兒。”
程老夫人端着侯府貴婦的架子,連正眼都懶得看一眼:“海員外,當初是你拍着胸脯說你們海家三姑娘是最溫柔賢淑、懂事乖巧的一個,我這才不在乎什麼門第,答應了這門婚事。可你也看到了,實在是我東昌侯府廟小,容不下你女兒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