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晨曦初露,回春堂的後院,有一間房子的燭火已經亮了徹夜。
“你說,我該不該去告個別呢?”顧知白攏着被子,斜倚在牀頭,喃喃自語,也不知在說給誰聽。
“如果這個人對少爺很重要的話,自然需要告別。”黑暗中,一道聲音從角落裏傳來。
顧知白就像是在等這句話一般,角落裏的聲音剛落下,他就迅速下牀穿鞋。
“備車。”
沈七月領着衆人忙碌了一個晚上,天色剛剛發白,就有人喊回春堂的馬車到了。
她納悶地看了看天色,不是還有一個時辰嗎?怎麼來的這麼早?
沈七月吩咐工人將已經封好的裝上車,其餘的還得請回春堂的人再等等。
“你們慢慢來,我不着急。”顧知白晃着走了進來,視線緊緊鎖定在人羣中間的沈七月身上,“你一晚上沒休息啊?這麼拼命幹什麼?”
陸景桓作爲名義上的“祖傳祕方持有人”,時不時地得去“加工室”做做樣子。
聽見顧知白的聲音,他什麼都顧不上,趕忙推門而出。
“你怎麼來了?不是要回京嗎?還不快走?在這裏耽誤人幹活。”
陸景桓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顧知白轉頭對着沈七月翻了個白眼,奈何敢怒不敢言,只能沒好氣地答道:“這就走,突然想來問問世子有沒有書信捎進京,或者要帶什麼什麼東西?”
陸景桓想起一人在京的寧王,“告訴承和,沉住氣,切莫在此刻功虧一簣。”
顧知白見他說的正經事,也忙正了神色,認真記下。
“還有呢?”顧知白繼續問道。
“還有什麼?我爹我問與不問,他都不會過得不好,我還用得着掛念誰呢?”陸景桓自嘲一笑,又恢復了一貫的清冷神色。
顧知白看了看不時看向二人的沈七月,指了指門口,“借一步說話。”
二人在沈七月疑惑的目光中,走到無人的門口角落站定。
“我聽說蘇小姐被收了兵權,離京了。”顧知白壓低聲音道。
陸景桓不動聲色,“那又如何?當今聖上自己作死罷了。”
“別人不知,我可知道,蘇小姐對世子一往情深,她若是來了河灣村,”顧知白朝裏面指了指,“我都能想到,腥風血雨。”
他臉上的幸災樂禍太過扎眼,陸景桓冷哼一聲,留下一句“知道了”便轉身走了進去。
又整整忙活了一個半時辰,太陽已經高高掛起,工廠裏的聲音才漸漸消失。
工人們將最後一批“凝血散”搬上顧知白帶來的三輛大馬車,整整齊齊,滿滿當當。
沈七月宣佈今日休息一天,明早再上工,讓大家都回去休息了。
整個工廠門口,只剩下了沈七月等三人。
“顧知白,一路順風啊。”沈七月伸出手揮了揮。
顧知白挑挑眉,也跟着她做了個揮手的動作,“後會有期。”
“快走吧,不然晚上趕不上到達驛站了。”陸景桓催促着。
顧知白無奈,只好上了馬車,又掀起簾子,深深地看着沈七月。
“好了,大男人磨磨唧唧的,趕緊上路吧。”陸景桓將他推進去,鬆手落下了窗簾,隨後猛地一拍馬屁股,馬車瞬間向前駛去。
“你!”前方的馬車裏傳出顧知白惱怒的聲音,可他並沒有勒令馬車停下,而是大聲喊道,“七月,等着我回來。”
陸景桓的雙眼瞬間眯起,顧知白找死!
送走了顧知白,沈七月和陸景桓鎖了廠房大門,打着哈欠回了沈家小院。
衆人都已經在樓下洗漱了,見他二人回來,忙讓二人去休息。
躺倒在寬敞舒適的炕上,沈七月滿足地喟嘆一聲,很快沉沉睡去。
直到桃桃在耳邊輕喚,她才睜開了眼睛,微微側頭,發現窗外已經昏暗一片。
沈七月嚇了一跳,一骨碌坐起身:“桃桃,什麼時候了?”
“二姐,娘讓我叫你下去吃晚飯,你說什麼時候了?”桃桃捂着嘴偷笑,“二姐纔是小懶豬。”
沈七月捏了捏她的臉蛋,“哥哥起來了嗎?”
“景哥哥早都起來了,還幫娘燒火了呢,娘早都讓我加哦你了,是景哥哥說再讓你多睡會兒。”
沈七月微微揚了揚脣,“知道了,好桃桃,你下去告訴娘,我換了衣服就下去。”
桃桃笑着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沈七月伸了個懶腰,下牀換了衣服,燃上蠟燭在桌前坐下,隨手給自己挽了個丸子頭。
隨後想起上次自己忘記關抽屜,被陸景桓看到了自己珍藏的信件。
她輕笑一聲,從梳妝盒裏拿出一枚小小的鑰匙,打開了左手第一個掛鎖的小抽屜。
抽屜緩緩打開,沈七月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渾身血液剎那凝固。
她天生沒有安全感,雖然抽屜上了鎖,可她還是心裏不踏實,在抽屜裏面也做了手腳。
那些信封的封口處都藏着自己的一根頭髮,而且被她故意朝着同一邊微微傾斜放置。
而現在,信封口的頭髮不翼而飛,幾封信整整齊齊地在抽屜角落邊碼着。
有人動過自己的抽屜!
她趕緊伸手朝裏摸去,心頓時冰涼一片——簪子不見了!
陸景桓送給自己的白玉流蘇簪不見了!她明明用帕子包得好好的,放在抽屜最裏面的,如今也不見了蹤影。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起身來到炕腳,俯身從炕洞裏掏出一個小盒子。
裏面的碎銀和小面額銀票分文未少,看來賊人只是看見了顯眼的梳妝檯,而沒有進行大規模搜索。
她抱着盒子渾身顫抖。
大姐腳受傷,平日裏出不了門,不是在房裏就是在廊下,如果家裏真進了責任,她不可能不知。
可是她從未說過有此事發生,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
賊人聚就在這沈家小院中。
沈七月冷笑一聲,柳媚兒當真這麼蠢嗎?自己的東西丟了,自己肯定是要第一個懷疑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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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還敢?可如若不是她,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