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宏傑說:“廠長回來了。”
拖拉機停下,莫悍山冷着一張臉:“都上車。”
王宏傑等三人上了車廂。
張克禮說:“廠長,我們猜了一下,這是通往陷阱那一片的路。”
“本來我們三個順着血跡找,後來血跡沒了,我們就找到了這個。”
吳聖亮擡手:“廠長,這是不是嫂子的鞋?還有襪子?”
他手上拎着雙黑色的棉鞋。
這棉鞋普普通通,是老百姓經常穿的手工棉鞋。
李琴一眼就認了出來:“是,這是我給小歐妹子做的,看,裏頭還有花布,這是小歐妹子給我的碎布頭,我看挺軟和的,就給她貼在裏面。”
那雙襪子,是粉紅色的。
也非常普通。
可莫悍山認識。
他,親手給媳婦兒穿過這雙棉襪。
這雙棉襪,腳後跟那塊地方磨破了,媳婦兒不捨得丟,縫了三針。
他擡手:“給我。”
吳聖亮把襪子放在莫悍山手上。
莫悍山垂眸。果然,那隻襪子腳後跟上,縫了三針。
針腳明顯。
這襪子上,有明顯的血跡。
莫悍山的心,似乎被人狠狠挖走了一塊。
疼。
疼得無法呼吸。
媳婦兒,我來了。
我來找你了。
你堅持住。
“夢桃,全速前進。”
莫悍山穩住心神,低聲吩咐孫夢桃。
孫夢桃臉色很差,猛踩油門。
拖拉機瘋了一樣往前奔。
李玉貞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個熱水瓶,生怕熱水瓶灑了。
莫悍山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把那隻帶着血跡的棉襪握在手心裏。
平時山崩海嘯依舊面不改色的他,現在竟然在求老天爺。
求老天爺,給他一個安慰。
安慰他,媳婦兒沒事兒。
媳婦兒好得很。
張克禮安慰莫悍山:“廠長,小歐妹子一定沒事。今天上午,小歐妹子去了湖邊散步,我們從小湖邊一路找過來。小湖邊有打鬥的痕跡。看樣子不像是狼。小歐妹子不可能被狼叼走。”
莫悍山精神一振:“好。”
“我知道,她不會有事。”
所有人,都不提襪子上血跡的事。
二蛋突然喊了一聲:“停車,停車,我看到小歐姐的圍巾了。”
孫夢桃猛踩剎車。一車廂的人都跟着往前衝。
二蛋順勢跳下去,跑了幾步,撿起來那條灰色的羊毛圍巾。
“這是苗苗姐給小歐姐織的,我認識。”
李玉貞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歐允棠的圍巾。
莫悍山接過來圍巾,這圍巾上,沾着腥臭的青綠色淤泥。
有些淤泥滲入圍巾裏面一層,輕輕一擠,淤泥就被擠出來。
鬆軟的,散發着臭味。
“她在湖邊出事,圍巾卻在這兒?”
舉目四望,前面就是那個陷阱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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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悍山眉毛緊鎖:“夢桃,開,全速開。”
……
陷阱內,田花花死死壓住歐允棠。
她體溫在漸漸升高,她明白,自己發燒了。
她渾身都在發抖。
她冷。
她必須儘快穿上歐允棠的棉衣保暖。
“小狐狸精,你打不過我。你不脫,我替你脫。”
歐允棠被她掐住咽喉,幾乎要窒息。
田花花的戰鬥力,好強悍。
歐允棠第一次,討厭原主長期營養不良的身體。
等回去一定要鍛鍊身體。
這麼冷的天氣,她一定要護住棉衣。
歐允棠奮力擡頭,用額頭去撞田花花。
嘭。
田花花吃痛,眉毛和鼻子嘴巴都擠在一起。
她是個四方臉蛋,本來就面相粗糙。現在更加難看。
田花花一拳打過去,打在歐允棠臉頰上。
“找死。”
歐允棠昏迷了過去。
咔噌
咔噌
咔噌
歐允棠的棉衣被強力撕開,釦子崩得到處都是。
田花花獰笑着脫掉歐允棠的棉衣套在身上,然後開始脫歐允棠的棉褲。
歐允棠的腳是光着的。
被凍得紅腫。
田花花也不管,只管脫歐允棠的棉褲。
“這麼好的棉褲,好軟和。”
田花花的棉褲呢,都是陳舊的棉花,沉甸甸的,還不保暖。
而且,她的棉褲,被狼撕爛,弄得到處都是鮮血。
田花花套上歐允棠的棉褲,身上終於暖和了些。
“來人啊,救命啊。”
她似乎聽到頭頂上有動靜,於是高聲呼救。
唰
一條高大的黑影跳了下來。
落在陷阱裏。
他穿着藏藍色的棉大衣,一雙冷目,凌厲地掃了她一眼。
田花花心頭一甜:“莫大哥,你、你來救我了?”
“莫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不會不要我的。”
她站起來,委屈地看着莫悍山,一雙眼睛渴望地看着莫悍山:“莫大哥,我、我被狼咬了。我發燒了……”
莫悍山一眼看到昏迷不醒的歐允棠。
他連頭髮絲都不捨得動一下的媳婦兒,就這麼蜷縮在陷阱裏,一頭秀髮凌亂地堆在枯草上。
臉龐被荒草遮蓋,只能看到她發紅的下巴。
穿着毛衣,沒有棉衣。
棉衣呢?
下身穿着秋褲,棉褲呢?
光着腳。
兩隻腳,都紅腫着。
手腕露在外面,兩隻手腕都發青。
莫悍山的心幾乎要停止跳動,渾身僵硬,喉嚨似乎被冰塊堵住了。
他,掉入了冰冷的漩渦,動彈不了。
他的心上人,他媳婦兒。
躺在這冰冷的陷阱裏。
他閉了閉眼睛,把心頭的恐懼死死壓住。
媳婦還在等他救,他,決不能亂了方寸。
他解開腰間的繩子,脫下棉大衣裹住歐允棠。
隨後把繩子系在腰上。
彎腰抱起來歐允棠:“媳婦,我們回家。”
歐允棠像個破布娃娃一樣,呼吸微弱,無力地靠在他肩膀上。
莫悍山扯了扯繩子,他那挺拔高大的身上,那股冰冷的氣息越發低沉可怕。
“媳婦,我們走了。上去就有吃的,有喝的,是你最喜歡的熱面湯。不着急睡,啊,等回到家,咱們再睡。”
他嗓音低沉、暗啞。
平靜。
穩穩當當的,絲毫不見緊張。
可是,只有莫悍山本人知道,他那顆心,彷彿冬日的冰層,被巨石砸中,碎成千萬片。
他結實有力的膀臂,穩穩托住歐允棠,讓她窩在自己胸口:“媳婦,回家了。”
繩子緩緩上升,勒住他健壯的腰。
田花花大喊:“莫大哥,莫大哥,你不能不管我。你得救我。”
她抱住莫悍山的大腿,死死抓住他的褲子:“莫大哥,我發燒了,我病了,我被狼咬了……”
她嗚嗚嗚地哭起來。
莫悍山終於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帶着冰山一樣的冷,帶着火一樣的恨,帶着看死人一樣的淡漠。
田花花已經在往上爬,伸手抓住他腰間的繩子:“莫大哥,莫大哥,我發燒了,你得救我……”
頭頂上,王宏傑和張克禮、吳聖亮死死拉住繩子:“廠長,繩子要斷了。咋這麼沉?”
他們可不知道繩子上墜了三個人。
莫悍山擡腳,對準田花花的肩膀就是一腳。
這一腳,帶着幾百斤的力氣。
咔嚓
田花花肩膀劇痛,眼前一黑,終於暈死過去。
噗通
她落在陷阱裏,無聲無息地躺在那裏,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