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秋季十分的短暫,昨日還是暖陽融融,今日已是寒風凜冽。
吹了一個晚上的冷風,幾乎把福臨宮所有樹上的葉子都吹落下來。那屋脊上、青石板上鋪滿了大大小小的殘葉,腳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姜易安擡頭望了眼陰沉沉的天空,又低頭瞥了眼在前頭帶路的小太監,偷偷的往嘴裏塞了一顆藥丸。
皇后傳召,說是心悸難忍,宮裏的御醫都束手無策,故而求得皇帝同意讓姜易安替她診治一番。
來傳召的公公即使是滿臉堆笑,都遮掩不住那雙陰森的小眼睛。
姜易安正愁如何能找個合適的藉口穩住皇后,好讓姜川柏能去佛堂勘察一二,這不正好,皇后自己尋了個由頭。
姜易安到仁壽宮時,依舊笑得一臉燦爛,倒是讓皇后有些恍然。
“皇后娘娘安。”姜易安敷衍的施了一禮,而後便兀自參觀起大殿內奢華的陳設來。
皇后憋着氣,耐着性子等了她幾息,見她依舊沒有要給她診脈的意思,於是給一宮女使了個眼色。
宮女忙不迭攔住要往博古架再探究一番的姜易安:“姜姑娘,我們娘娘心悸難忍,還是勞煩您先給診治一番罷。”
姜易安蹙了蹙眉,面露不悅:“太醫都醫不好,還指望我一個醫女。”她嘟囔了一句,隨後不耐煩的走向臥榻。
皇后半臥在牀榻上,她臉色慘白,一手捂着胸口,看起來似有些難過。
姜易安嘴角噙着一抹笑,她徑直坐到牀榻邊道:“來罷,看看罷。”
皇后伸出手,宮女在手腕上蓋了一絲綢帕。
姜易安一把扯過仍在地上道:“用什麼帕子,皇后娘娘,你我同是女子,怕甚!”
“你!”皇后怒氣橫生,她冷嗤道:“真是沒規矩!”
“別,別說話,說話我可診不準。”姜易安一手三指切在她脈上,另一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皇后只得生生嚥下這口氣。
幾息後,姜易安道:“氣短乏力、善太息,幾劑溫膽湯即可。皇后娘娘若是不喝藥,我給您行幾針也可。”
皇后立刻抽回手,用帕子嫌棄似的擦了擦,闔上雙目冷冷道:“開方子罷,本宮等着喝你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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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易安聞言挑了挑眉,從字裏行間讀出了些言外之意。她嘴角微微一勾,俯身靠近她低聲道:“皇后娘娘這是要給我下套啊?”
“呵!”皇后冷嗤一聲,依舊闔着雙目嘲諷道:“看你有沒有這個膽子鑽進這個套。”
“有啊~”姜易安輕笑了一聲,她再次壓低了聲音道:“我藥裏頭放了鳩毒,你敢喝?”
皇后猛的睜開眼,她瞪大眼睛凝視着姜易安,驚愕了幾息,忽然笑了起來。
她幽幽道:“這可是在本宮的仁壽宮,你敢?”
姜易安嘴角噙着笑,沉默不語。她走到一旁的桌案上,提起毛筆剛要落筆,又像是想不起似的,用筆的一端撓了撓額角,幾息後才寫下幾味藥。
“去罷,讓太醫院的人按此方煎藥,別用陳藥啊,得用新的。”姜易安指了指藥方,吩咐那小眼睛的公公。公公偷覷了皇后一眼,看到皇后頷首後,他便拿上了藥方。
姜易安又叫住他:“先讓太醫院那幫老頭看看藥方是否對症啊,我上頭有寫診斷。哎呀,這方若是錯了,我得掉腦袋呢。”
她笑着看向皇后,只見她冷冷道:“你身爲大夫,還會開錯藥方?”
“恩。”姜易安謙遜的點頭,隨後又自我揶揄道:“我啊,只是一個醫館的小大夫,憑的口舌之能,也就只能騙騙江燮那一介武夫不是,像您這般尊貴的人物,我是不敢的。”
皇后的臉又沉了幾分,心道:果然是生養在外頭,這般沒規矩,連她母親都比不上半分。
她索性閉上了眼睛,嘴裏輕聲念起了佛經。
一時間,內殿裏便只能聽到皇后小聲的誦經聲。
姜易安忽覺得她這副佯裝慈悲的模樣很好笑,她踱步上前,靠近她輕聲問道:“二夫人,唸經可有用?那鬼就不找你了?”
皇后眉頭皺起,誦經的聲音大了幾分。
“哈哈”姜易安笑出了聲:“別念了二夫人,省省力氣罷,佛可保不了你這心思歹毒之人。”
“啪”一記耳光打了過來,姜易安偏過去幾分,那巴掌還是落到了頭上。力道之大,連發髻上的釵環都落了下來。
皇后頓住了,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恍然,不知爲何腦子裏瞬間就涌出了不祥的預感。
“姜姑娘!”一個小太監驚叫一聲,跑了進來,他攙扶起半跪在地的姜易安,朝外高聲叫道:“來人,黃侍衛,黃侍衛。”
門口響起了爭執聲,聽響動似那黃侍衛欲闖入內殿被皇后的侍衛攔在門外。
小太監嚇的不知所措,垂首間只見姜易安嘴角流下了一行血。
“撲哧”一聲,姜易安躬着身,那黑紅色粘稠的液體噴濺而出,撒了一地。
白玉石磚上的紅,顯得愈加刺目。
小太監帶着哭腔大喊道:“稟皇上姜姑娘吐血了,請御醫,快請御醫啊。”他說話間,姜易安整個人便癱軟下去,失去了知覺。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皇后都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福臨公公與幾個御醫便衝了進來。
“快,救人。”福臨公公吩咐道。
御醫慌忙上前將小太監懷裏的姜易安擡到了一旁的美人榻上。
“中毒了,快,上炭灰…”太醫焦急喊道。
福臨公公重重嘆了一口氣,這纔想起了一旁的皇后。
他上前朝皇后行了禮,見她半天未迴應,小心翼翼的擡首,只見到皇后目光呆滯的望着太醫方向,已然被嚇傻了。
“皇后娘娘~”福臨公公又喚了聲。
皇后猛然回神,兩行眼淚從眼眶裏悄然滑落。她道:“福臨公公,不是本宮,你可信我?”
福臨公公拱了拱手道:“稟皇后娘娘,陛下稍後便到,一切由陛下定奪。”
皇后聞言怔怔的坐了下去,這,都是她的計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