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程珩回來時已是深夜，他喝了很多的酒，搖搖晃晃着，連開個門都用了好一陣兒時間。
周佳暖就站在門後，一動不動，直到門開，他們視線相對。
男人黑眸輕怔，最後卸下半身的力氣倚在她身上。
那晚的他透露出了些與以往不同脾性來，又沉又重，一言不發的抿直了脣在她身上動作着，薄汗順着他輪廓分明的下顎線滴落在她嬌嫩的皮膚上，一下又一下，不由起了一身的顫慄。
最後他雙臂攬過她腋下，將無骨的她扶起緊貼，他沒了平時白日裏的疏離溫潤，像個孩子般無助又迷茫的語調，“佳暖，暖暖……”
周佳暖下巴搭在他肩上，依舊一動不動的像條死魚，她聞聲愣了，隨後扭頭看向了窗外，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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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離他們一年之期的最後兩個月。
她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溼噠噠的沒忍住流下了淚浸在他肩上。
他從不在她面前示弱，平日裏都是連名帶姓的叫她，此時此刻，她甚至不知道，程珩到底是在叫她，還是在叫另一個人。
自這日起，周佳暖便開始越發的不粘着程珩了，兩人平時在學校也幾乎湊不到一塊去，自然也沒人能察覺出兩人之間的異常來。
放五一假的最後那天，周佳暖去了一趟學院樓給輔導員交材料，她等會還有課要上，心裏有些急，便也耐不住性子等正上上下下的電梯，轉身就打算繞到學院後門走去。
她往下走了一層樓梯，轉身便往走廊上走，卻正好路過了院級的學生會辦公室。
“阿珩，還在跟叔叔阿姨鬧彆扭？”
“叔叔阿姨他們也不容易，年輕時拼死拼活幹下來的事業，自然會希望它可以繼續往上走。”
“雖然可能偏激了些，但也是爲了你着想，你跟叔叔阿姨好好說說，他們肯定會原諒你的……”
周佳暖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停了步子，她正站在窗戶前，白紗般的窗簾被風鼓動的毫無章法的瞎飛，顯得室內越發朦朧曖昧。
嬌嗔軟語的女人正一手撐着自己的腦袋，正對着周佳暖的方向，垂着眼看着跟前低眸一言不發的男人。
她說着說着，像是也察覺到了一抹視線，便擡眼朝前看，看到站在窗前的周佳暖停下了還要接着說的話。
語氣逡巡在不悅與驚訝之間，“周佳暖？”
他話落，跟前坐着的男人終於有了動靜，他眼睫微顫，眼裏煩躁的情緒還未收起就落到了周佳暖的眼裏。
周佳暖莫名心窒的厲害。
他在怪她嗎？
怪她偷聽還是怪她打擾他們的二人時光？
她想要轉身離開，可腳又跟灌了鉛似的沉重，在晃過神來，兩個人已經站到了周佳暖的跟前。
江暖穿着貼身短裙，顯得身材格外的好，露出的雙腿筆直纖細，她背脊挺直，自信大方。
站在程珩的身邊怎麼看怎麼登對。
周佳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竟然下意識就與她進行了比較。
於是她低頭望了下自己休閒懶散的穿搭，自卑的甚至想要藏起來。
這念頭剛起，她就自嘲了一下，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這還是她嗎？
那個灑脫豪爽，大大咧咧的周佳暖呢？
程珩始終盯着周佳暖的發頂看，黑眸沉沉，隱隱含着一抹陰鬱，就看着周佳暖陷入糾結的一張小臉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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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暖許是察覺出了兩人之間的不對勁來，揚脣緩和着氣氛問道，“佳暖，你怎麼在這？”
周佳暖腦子亂成漿糊，導致江暖問什麼她下意識就回答了什麼。
來來回回問了幾下，就什麼都弄清楚了。
江暖沉沉的嗯了聲。
整個過程，周佳暖都沒擡眼朝程珩那看一眼，程珩也一句話不講。
江暖看着他們，像是想起點什麼，軟聲對着程珩道，“她就是上次我跟你說的我之前的一個舍友，你手機裏還有她聯繫方式來着……”說到這，她頓了頓，小心翼翼般開口，“你和佳暖認識啊？”
周佳暖一顆心瞬間被揪起，全神貫注的去聽那人的回答。
須臾才聽到男人低低的從鼻腔中輕嗯一聲。
無波無瀾，平靜至極。
周佳暖不免一笑，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有些什麼情緒了，她只得想，好歹，好歹他沒有在江暖面前否認他們認識不是嗎？
即便他還是沒說他們之間的關係。
許是程珩過於平淡的語氣取悅了江暖，江暖彎了彎眸輕笑一聲，揶揄道，“說來我跟佳暖還挺有緣的，不僅名字裏都有個暖字，就連江和佳讀起來也差不多呢。”
說完，她再度看向周佳暖，語氣意味深長，“是吧，佳暖，我有時叫着叫着你還以爲是在叫我自己呢。”
周佳暖其實是個有些一條筋的人，腦子簡單直白，若是以往江暖的這話，她就真的會單純以爲不過是揶揄一番。
但此時此刻，她卻清晰的知道，江暖要說的這話到底是些什麼意思。
她實在呆不下去了，也好在鈴聲驟然響起救了她。
她擡頭望了望不遠處的廣播，如蒙大赦般沉沉呼出一口氣，低聲落下一句，“我要去上課了。”
她轉身正要走，江暖卻又開口叫住了她。
江暖偏了偏頭，眸裏含笑，想了想語氣卻隱含警告，“對了佳暖，如果不是學生會的人，就儘量還是不要隨意走這條道哦。”
周佳暖聞聲暗下眸，隨後低低的應了聲後便頭也不擡的轉身離開，一步不停，好像停了下一秒就要掉入萬丈深淵般。
江暖站在程珩身邊，一直目送到周佳暖的身影不見，江暖才慢慢斂起笑意，面露心疼的看着程珩道，“阿珩，周佳暖這樣，你確定她配得上你那麼做嗎？”
“你們階級不同，圈子不同，你們又怎麼可能走的長遠。”
“不值得的。”
她一字一字緩慢落下，又一下一下重重的敲在了程珩的心上。
周佳暖沒有想到下午放學的時候，自己會在校門口見到程珩。
其實即便他們住到了一起，他們也很少會一塊回去，這是少有的，程珩主動的在等她。
她亦步亦趨的走了過去，走了大半條街都相顧無言，周佳暖低着腦袋數着一路走過來見到的石子，數的出神又忘我。
才慢慢回過神，聽到程珩的聲音，“你最近怎麼了？很忙？”
周佳暖聞聲抿了抿脣，她知道他問的是什麼。
比起以往只要有空閒時間，周佳暖就恨不得掛在他身上的模樣，現在的她實在太平淡了。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許久淡聲應了下，“嗯。”
程珩有些煩躁的看着她垂眼的模樣，不免硬了硬聲音，“擡起頭看我。”
他話落，周佳暖下意識就擡起了頭看他。
目光平緩又可憐，看的人不由心一軟，程珩難免有些軟了語氣，攬過她肩，問她，“五一打算怎麼辦？”
程珩問的是他們五一去哪玩之類的，以往這種小長假她最是興奮愉悅，哼哼唧唧的一早就開始找攻略問東問西的安排好一切。
畢竟他們之間能全天黏在一塊的日子少之又少。
可這次的周佳暖聽到他的話卻沒有絲毫對假期到來的喜悅，而是握緊了拳頭，半晌又緩緩放開，指甲印滲到皮肉上，泛着紅。
也生生的疼。
她低聲道，“我要回家一趟。”
聞言，程珩停下步子，站在原地鬆開了握着她肩膀的手，眼眸頓時黑沉了下來。
不悅的情緒昭然若揭。
他察覺出了她在刻意躲避着他，但卻絲毫不明白她在鬧些什麼。
一下子，近來所有的煩躁洶涌而至，他煩的太陽穴突突的疼。
看着周佳暖一副沒什麼表情的模樣，越發的心煩意亂。
他盯着她，慪氣般應道，“行，隨你。”
隨後便拾步往前走，絲毫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周佳暖看着他離開的身影，鼻尖頓時發酸的厲害，她吸了吸鼻，咬緊了脣中軟肉，將淚水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她在努力，努力的爲自己撿起最後一絲尊嚴來，想要在最後一年期間結束的時候，可以瀟灑的跟人好聚好散，而不是……
再一次哭着去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