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的門燈很亮,逆着光,我看不清楚傅言深的模樣,但能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我別開視線,佯裝看風景,不停地深吸氣。
秋天的晚風透着絲絲涼意裹挾着淡淡松木香氣,使我漸漸冷靜,也才注意到那棵我當年斥巨資買來的大阪松很久沒做修剪了。
再轉過視線時,門空已不見傅言深的身影。
我邁着大步上了臺階,進了屋。
男人一襲深藍真絲睡袍,背對着我,佇立在璀璨的巨型吊燈下,周身散發着清冷矜貴的氣質。
他轉過身,目光淡淡地掠着我,“你怎麼來了?”
淡漠的神情,疏離的口吻。
他看起來很疲憊,眼下有很深的暗青色,身形瘦削。
我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胸口,透過睡袍V領,隱約可見褐色的增生疤痕……
鼻尖一酸,我迅速移開目光,暗暗清了清混沌的喉嚨道:“你之前留在我那的一套西服,一直沒拿走……我今晚順路,給你帶來。”
我淡淡道。
傅言深微眯起雙眸,掃了眼我手裏拎着的紙袋,薄脣緊抿成一線,喉結上下滾了滾,纔開腔:
“覺得礙眼扔了就是,何必還往這不情願來的地兒送。”
他的語氣明顯透着酸意與對我的挖苦。
我明白他的意思,沒說什麼,走到沙發邊,將手提袋放下就走。
沒走兩步,還是不由自主地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他的胸口,“傅言深,你的心臟……究竟怎麼回事?爲什麼要做移植?”
我終於問出了一直憋在心底的疑問。
聞言,傅言深目光盯着我,深邃的雙眸翻涌交織着複雜情愫,我分辨不出他的情緒,只捕捉到一閃而逝的酸澀。
轉瞬,他雙拳攥緊,冷沉着一張俊臉,“跟你有什麼關係?”
是拒我於千里之外,冷漠疏離的語氣。
就是啊……跟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因爲我換心臟的。
我指尖緊掐着手心,挺直傲骨,轉身就走。
剛走兩步,傅言深猛然扣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扯,我被迫轉身,身體撞進他堅硬的胸膛裏,心尖一顫。
男人粗糲的掌心捧住我的臉頰,我被迫仰起臉,對上他一雙灼熱膠着的視線,漆黑的眼眸裏墨色翻涌,胸膛起伏劇烈。
下一瞬,他冷白的俊臉壓了下來,薄脣貼上我的脣瓣,擦起電火花,電流迅速竄遍全身,我呼吸停滯。
傅言深吻得急切又激烈,短促的呼吸貪婪地攫取我每一分氣息,火舌霸道又用力,探索我嘴裏的每一個角落。
狂野滾燙的吻幾乎令我窒息,我雙手緊緊抓着他的手臂,指甲掐進他的肌肉裏,想要掙開,他騰出一隻手臂,緊緊圈住我的腰身,另一手改爲捧住我的後腦勺。
吻得更深更重,彷彿要把我融進他的骨血裏才甘心。
我忽地想起他說過的話,他是因爲我,纔想要活下來的。
一股心酸翻涌而上,我喉嚨一哽,眼眶溼熱。
傅言深的吻離開我的脣,粗重急促的呼吸噴薄我的側頸,滾燙溼潤的脣羽毛般輕柔地擦着我的肌膚,轉瞬又用力吸吮住我的側頸。
他緊抱着我,心臟起伏劇烈,灼熱的荷爾蒙氣息包裹住我。
“你上次睡了我……我現在吻你一下,不過分吧?”他在我耳畔粗喘道。
沙啞磁性的嗓音,隱隱的小心翼翼,還透着試探與卑微。
他是怕我生氣,避他更遠吧。
兩滴溫熱的眼淚順着眼角滾落,我喉嚨哽得更難受,悶堵般的疼。
傅言深從我耳畔離開,掌心捧住我半邊臉頰,此刻,他瞳孔一震。
“你……哭什麼?”他顫聲地問。
我眨了下眼皮,淚珠順着眼角滾落,喉嚨哽住。
男人漆黑的眸子凝視着我,眼眶漸漸地泛起紅意,白眼球迅速爬滿猩紅的藤蔓,他的掌心從我的臉頰落到側頸,頭也垂了下去。
粗糙的掌心摩挲着我的肌膚,髮絲擦着我的臉頰,他的寬肩隱隱顫抖。
轉瞬,他又擡起臉來,溼潤的黑眸悽哀地看着我,“你,和宋斯南……你們在一起了?”
“我吻你,你覺得對不起他,是不是?”
男人暗啞着嗓音,顫聲問。
他居然以爲我和宋斯南在一起了。
我剛要反駁,手腕處的疤痕隱隱刺癢,剎那間,兩世的慘痛教訓擊退了我。
我對他,不能再心軟了。
冷漠地別開臉,我沒回答他。
傅言深的手倏地用力收緊,扣緊了我的脖子,我能感受到他的身體也在顫抖。
“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看到了——”他話到一半又止住。
“走吧……”
彷彿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聲音,混沌,破碎。
他漸漸地鬆了手。
我緊緊咬牙,邁開步子,朝着門口決絕地走去。
這一次,傅言深沒有再拽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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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別墅的門,仰望着漆黑的夜空,不停地深吸氣,嚥下眼眶裏的溼潤,下了臺階。
這時,從別墅裏發出摔東西的劇烈聲響,有玻璃的破碎聲,木頭的撞擊聲……
傅言深又在發瘋。
我加快步子不停地向前走。
別墅裏好像沒了動靜。
我也着實鬆了一口氣。
握着鐵門門把的一瞬,我心臟沒來由地狠狠一揪,腦海裏驀地浮現起傅言深那雙絕望而痛苦的眼神。
不同的場景在我腦海裏回放。
我當初“跳樓”鬧離婚,摔下的一瞬,他就是那樣的眼神看着我的,還有藍色的煙花下……
此刻,他陰鬱厭世的樣子清晰地浮現在我眼前,我鬼使神差地轉了身,跑回別墅裏。
客廳裏,一片狼藉,不見傅言深的身影。
我直奔二樓主臥。
“傅言深!”
我大喊一聲,主臥不見他的身影。
……
我用力拉開推拉門——
男人蹲坐在牆角,垂着頭,手背鮮血淋漓,殷紅的鮮血不停地滴落在乳白色的地磚上。
整個人陰鬱而頹廢,沒有一點生氣。
我怔怔的,挪動着腳步,慢慢走近他,在他的跟前緩緩蹲下。
“傅言深……”我輕聲地喊。
他明顯愣住,而後,緩緩擡起頭,怔忪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