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明日的聚會,哪有貴婦帶男眷上門的道理?夫人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凌沐杳站在窗邊,靜靜地看着外面連綿不絕的細雨,她的沉默中隱藏着無聲的掙扎。
的確,男性親屬公開登門拜訪,實爲罕見。
丁氏,恐怕只是迫不及待地想將她這個非親生的女兒早日嫁出去,就像今日這場所謂的相親宴一樣,故意扣留書信,無非是想借機羞辱她,提醒身爲宰相府正室之女,卻沒了母族依靠的她,認清自己的地位,更是暗示她,像傅府那樣的名門望族,不是她這個庶出之女所能妄想匹配的。
一夜的疾風驟雨之後,第二日清晨,天空終於放晴,陽光透過雲層灑落大地,帶來一片清新。
丁氏以一個看似合理的藉口,在巳時左右邀請了幾位貴婦人到府中品茗。
經歷昨晚的風雨交加,凌沐杳感覺身體有些不適,似乎受到了風寒的侵襲。
晨起向丁氏行過禮後,她便返回閨房,閉門不出。
期間,丫鬟珠雲外出歸來,提及丁氏邀請了幾位世家子弟,並隱約提到了凌宣。
然而,凌沐杳的思緒一片混沌,身體的不適更讓她無心他顧,只是隨意應付着,沒有放在心上。
將近巳時三刻,凌沐杳手捧一杯熱茶,坐在窗邊,眼神空洞。
不多時,珠雲眉頭緊皺地走進房間,告訴她丁氏召她前往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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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沐杳心中其實並不願意前往。
昨日之事歷歷在目,她實在不想在衆人面前強顏歡笑,參與那些晦暗不明的權謀算計。
但在別人的庇護之下,哪能由得自己做主?
珠雲主動提出代爲推辭,藉口她身體不適,恐有傳染之虞。
不料,話剛出口,就被丁氏寥寥數語輕輕化解:“傅家的大公子稍後便會來訪,想要代表傅家小公子向沐杳道歉。沐杳雖然不喜歡喧囂,但傅府的公子親臨,我們相府的顏面,還是需要維護的。”
珠雲的臉上掛着一絲無奈,眉宇間透着淡淡的憂愁,最終只能選擇誠實地將話語轉達給凌沐杳。
凌沐杳聽聞此言,一時之間,靜謐佔據了整個空間,似乎連時間都在這一刻變得緩慢。
片刻的沉寂之後,她輕輕地轉身,步伐裏帶着幾分沉重,向着寢室方向行去,準備更換衣物。
不足一刻鐘的光陰,丁氏的僕人再度匆匆而來,言語間透露着急促與催逼,告知凌沐杳傅家的公子即將抵達,要求她務必迅速前往迎接。
凌沐杳的頭痛似乎在這緊迫的通知下愈發嚴重,眼前的世界被一片朦朧的霧氣籠罩。
屋外,陽光雖然溫柔地灑落,冬日的寒意仍舊侵肌入骨,凌沐杳甫一出門,口中呼出的暖氣立刻化作了縷縷可見的白霧,在冷空氣中緩緩消散。
她略微駐足,調整了一下呼吸,隨後與珠雲並肩,踏上了前往會面的路途。
作爲一品高官的府邸,凌宣的宅院寬闊而氣派。
從後院至前院的路途中,需要穿過一座設計精巧的小池塘。
平日裏,這裏是凌沐杳偏愛的散步之處,她喜歡在這裏漫步。
今日,儘管內心紛擾,她的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沿着池邊緩緩前行,似乎是在尋求這片刻的平靜與逃避。
行進間,突然,一陣劇烈的眩暈襲來,或是因爲病體未愈,或是遭到了旁人的暗中推搡,凌沐杳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恍惚中彷彿聽見了珠雲緊張而又驚恐的叫喊聲。
等到意識逐漸恢復,自己已置身於冰冷刺骨的池水中,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恐懼和寒意交織。
四周的池水無情地拍打着她,撕碎了周遭的模糊界限,也喚醒了她的所有感官。
水下的世界,寂靜而壓抑,只有珠雲在岸邊焦急的呼喚以及遠處逐漸聚集人羣的喧譁聲,斷斷續續地傳入耳中。
“大小姐落水了,趕快通知相爺和夫人!”這帶着恐慌的聲音在嘈雜中格外清晰,讓人心悸。
凌沐杳雖然略懂水性,但在如此虛弱的情況下,即便是想要自救也顯得力不從心。
四肢像是被冰凍了一般,幾乎失去了知覺。
人羣越聚越多,除了府中的僕役和丫鬟,還有不少外來的賓客好奇地圍攏過來,議論聲、驚呼聲此起彼伏。
凌沐杳的心思並未放在周圍的混亂之上,她全神貫注於如何掙扎着爬上岸邊,心中充滿了擔憂。
擔心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會被有心之人利用,成爲破壞她名譽,強迫她接受不情願婚姻的藉口,毀掉自己的人生。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腰部突感一緊,一股力量猛然將她從冰冷的池水中托起,擁入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
珠雲淚眼婆娑地趕到,眼見凌沐杳被人救起,心頭的大石終於落地。
與此同時,一隻穩定而有力的手先一步扶住了凌沐杳的臂膀,幫助她站穩,那動作既紳士又不失分寸。
凌沐杳擡起頭,對上了一張清冷高貴卻又似曾相識的臉龐——傅家的大少爺,傅栩安。
兩人目光交匯,凌沐杳本想說些什麼,卻發現喉嚨彷彿被什麼哽住,所有的言語都卡在了嘴邊。
池水冰涼,衣物貼身,令她渾身溼透。
不遠處,石板路上,幾個陌生男子正加快步伐接近。
如此尷尬的場面被外人目睹,對於凌沐杳來說,無疑是對她未來清譽的一大威脅。
傅栩安沒有半點猶豫,迅速脫下自己的披風,輕柔地裹在凌沐杳的身上,將她嚴密地保護起來。
這一舉動不僅抵禦了寒冷,也爲她避免了許多難堪的目光。
一旁的珠雲見狀,嘴脣微微顫動,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心裏暗暗感激。
披風的遮擋,使得凌沐杳暫時擺脫了周遭窺探的目光,雖然身上依舊溼漉漉的,但至少比剛纔的無助狼狽好了許多。
凌沐杳的氣息略顯急促,冷水的浸泡讓她的臉色更加蒼白,幾近透明,沒有絲毫血色。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披風,努力支撐着虛弱的身體,往後退了一小步,與傅栩安保持着一定的距離,然後低聲說道,聲音裏充滿了感激之情:“多虧傅公子援手,這份恩情沐杳銘記於心,無以爲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