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男人的叫喊聲,葉眠舉高的手停頓在半空中,她白皙修長的手緊緊握着一片血紅的花瓶碎片,殷紅的鮮血從她手背的指縫裏溢出。
血液的紅襯得她纖長玉手更顯雪白。
她僵在那,胸肺部大幅度起伏,雙眸怔怔地看着牀上躺着的男人。
鮮血從他黑色的短髮裏緩緩流出,他的手臂、胸口多處地方被割開長長的血口,牀單被染紅,空氣中瀰漫着一股鐵鏽的味道,是鮮血的腥味。
珍珠白色的真絲牀單,染上一大片血紅。
他、他受傷了!
“喬、喬……”葉眠瞳孔一縮,雙脣張開,她幾次要叫他,卻發不出完整的聲音。
心痛得像要裂開,壓得她無法呼吸,握着碎片的手攥得更緊,鋒利的瓷片嵌入肉裏,卻感覺不到一點疼意。
唯有對他強烈的心疼。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睜大到極限的眼眶裏滾落,淌過臉頰,流下溼溼涼涼的淚痕。
“喬哥!”
葉眠急得用力跺了下腳,也終於叫了出來。
是發自她靈魂深處對他的叫喚。
無意識的時候,滿腦子是對他的恨,恨不得殺了他。
有意識時,看到他受傷,那些傷口彷彿是割在了她的身上,疼得撕心裂肺。
她見不得他受傷,然而此時,他傷痕累累。
葉眠淚如雨下,鬆了手,瓷片掉在牀上,她彎着腰,想要扶起他,雙手顫抖不止,就連牙齒都在打顫。
“喬哥,嗚……對不起,怎麼辦……我……”葉眠看着一動不動的男人,心如刀絞,她抽抽噎噎道。
喬湛北的大腦暈沉沉,恍恍惚惚間,聽到葉眠痛苦無助的哭叫聲,他心臟揪緊,用力眨了眨眼皮,從那股難受的眩暈裏緩了過來,視線漸漸變得清晰。
微光裏,牀沿邊的她,臉色漲紅,五官擰成了一團,淚水不停地從她眼角流下,她張着嘴,不停地抽泣。
模樣痛苦而無助,淚眸裏盛滿對他的心疼。
看着這樣的她,喬湛北的心像被冰錐狠狠刺痛,他連忙坐起,掃開一牀的陶瓷碎片,下了牀。
他的手扣着她瘦削的雙肩,垂眸看着她,嘴角牽起溫潤的笑意,柔聲安撫她:“乖,別怕,我沒事的。”
模糊的視線裏,他額頭的血痕正往下流淌,上半身多處血淋淋的傷口,他居然還說沒事,葉眠“嗚——”的一聲,悲鳴出聲。
她心疼得不停跺着腳,哭得一抽一抽地,她不停地悲鳴:“對不起!我剛剛……我……”
滿心的自責與愧疚。
“乖,我知道的,你也不想的,這不怪你,沒人能隨時控制住情緒。”何況,她對他滿是仇恨的情緒。
看着她淚流滿面,無比自責愧疚的模樣,喬湛北更加心疼,他捧着她的臉,拇指指腹不停地揩拭她臉頰上的眼淚。
卻像是雨天擦玻璃,剛擦掉一點,又流了下來。
聽着他安慰與包容的話,葉眠的眼淚像是決了堤,看着他的傷,她也更心慌,顫聲道:“快,快去醫院!”
她記得自己剛剛趁他熟睡,用花瓶重擊他的頭,是用盡了全身氣力的,他現在頭破血流,會不會被砸出腦震盪?
“彆着急,我還好。”喬湛北低頭,打量了下自己胳膊、胸口的傷口,看起來並不深,他溫聲道。
話音剛落,他的臉色驟然一沉,心臟緊縮,呼吸一窒,扣着她右小臂,擡了起來。
她纖細的手,幾乎沾滿了鮮血。
男人倒吸一口氣,心疼地問:“你的手傷着了?”
葉眠這才感覺到手掌心傳來絲絲的抽疼,但這點疼哪比得上她對他的心疼?
她搖頭,輕聲道:“我沒事。”
喬湛北拿過抽紙,擦掉她掌心的血。
她細嫩的掌心,被割開一條很深的血口,還在流血,喬湛北心口像是被割開了一條口子,疼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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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馬上去醫院,你的手不能有事!”男人緊張道。
聽着他的話,葉眠鼻尖一酸,又哭了出來。
她手心的這點傷,沒他身上任何一道傷口嚴重。
兩人簡單處理了下各自的傷口,換上衣服,叫來司機,一大清早趕去了醫院。
喬湛北身上的傷口足足有十處,其中六處傷到真皮組織,都做了縫合,他頭上的傷口不深,只做了簡單的清創處理,保險起見,醫生建議拍個片子看看。
片子出來,沒有出現腦震盪現象。
葉眠手心的傷又長又深,也縫了針。
時彥深趕來時,他們正準備回家,彼時,葉眠去洗手間了。
喬湛北和時彥深站在醫院過道盡頭的窗口。
聽說是葉眠把他傷成了這樣,時彥深眉心輕皺,“人一覺醒來,正處於一種放鬆的狀態,是無意識的,很難控制情緒。”
喬湛北點頭,“她白天跟我相處的時候,時刻都在保持覺知,穩住情緒,很不容易。”
“她下次要是傷你更重怎辦?”時彥深的語氣裏透着擔憂,“在她沒治癒前,你們——”
喬湛北明白他的意思,無非是勸他們先分開,他擡手打斷,不假思索道:“她怎麼傷我,我都願意受着。”
他和時彥深匆匆告了別,去找葉眠。
葉眠從衛生間出來,徑直走向消防通道,她推開緊閉的鐵門,門剛關上,她衝到牆角,背倚着牆壁,身體像是泄了氣的氣球,癱軟下去,靠着牆根蹲着。
她垂着頭,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留下一點一點的水印。
想着自己在無意識的狀態下,把喬湛北往死裏報復的畫面,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很可怕,瘋子一樣,滿腦子只有對他的仇恨。
她掄起拳頭,一下一下捶着自己的頭,她該怎麼辦?
以後再失控,傷他更深怎辦?
她更見不得他受一點的傷。
葉眠撇着嘴,眼淚洶涌肆虐,她痛苦又無助地抱緊自己的身體。
不一會兒,沉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股熟悉的男性氣息在鼻尖縈繞,一隻大手,溫柔地罩上她的後腦勺,輕輕地撫了撫。
是他。
感受到他溫柔的安撫,葉眠喉嚨哽得硬邦邦的疼,眼淚掉得更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