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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凌雨薇那清雅幽靜的小院,凌沐杳的住所顯然要熱鬧得多,僕婢如雲,穿梭其間。
當她踏入房間,隨意揮了揮手,吩咐周圍的僕人們暫且退下,只留下身着嫁衣的凌沐杳靜靜地站立在房間中央。
丁氏緩步向前,伸手親切地握住了凌沐杳的手,兩人並肩坐下,丁氏的口中開始綿綿不斷地流淌出細膩的囑咐。
起初,那些話語聽起來與其他送女出嫁的貴婦並無二致,都是些關於遵守婦道、相夫教子的傳統勸誡,平淡而陳詞濫調。
然而,不久後,丁氏的話語中微妙地透露出一絲別的意味,她彷彿漫不經心地輕聲說:“你與傅家長子的婚約雖然倉促成定,卻是既成的事實。落水那天,傅家長公子雖承諾不娶平妻、不納側室,但人心易變,假若他日真有傾心之人,你作爲正妻,要學會寬容和大度。”
“此外,要積極爲夫君分擔煩惱,排解憂難。”
她接着說道,“進入傅家後,要時常回來看看你的父親,我們兩家相隔不遠,若有所不適,一定要告訴我們,我們會爲你主持公道。”
凌沐杳低垂着頭,臉上掛着恰到好處的溫婉笑容,眼中卻閃爍着複雜的情緒,靜默地聽着這已經重複了無數次的說教。
丁氏的話,看似處處爲她着想,實則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這場因一次意外而促成的婚姻。
丁氏不斷地暗示,這場婚約,是凌沐杳幸運地“撿到”的,原不屬於她的一切,卻因一次偶然,戲劇性地變成了現實。
雖然表面看上去,丁氏對這樁與傅家的聯姻滿意至極,但在她的心底深處,或許正在暗暗期盼着某個契機,能讓這段婚姻走向破裂。
記得在訂婚後,一向對凌沐杳疏於管理、鮮少踏足她院落的丁氏,竟然開始頻繁地來找她,談論起傅栩安與她的婚約,說他娶她不過是出於救人於危難之中的責任,又是在衆人的矚目之下,作爲望族的長子,不得不承擔起這份責任,犧牲了自己的自由,成就了這場婚姻。
丁氏還提到,沒有感情基礎的結合,加上婚前的鮮少交往,即使完成了婚禮,未來的幸福也充滿未知。
更有甚者,如果得不到丈夫的寵愛,女子的結局往往是孤獨終老。
這些言語,是對凌沐杳的暗示——這樁婚事本就不屬於她。
當然,也不乏有人希望凌沐杳這位“正主”能在這些言論的影響下,自己找到解除婚約的方法。
然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凌宣對這樁婚事的態度愈發堅定,兩家婚期的臨近也讓丁氏逐漸明白,取消婚約已成奢望。
於是,她不再直接提起此事,而是偶爾在明裏暗裏提及這份原本不屬於凌沐杳的婚約,以此排解內心的不滿與憤懣。
正當凌沐杳沉浸在這些紛雜的思緒中,丁氏的叮囑依舊不絕於耳。
她保持着表面的平靜,無論對方的話語如何,總是以最溫順的態度應對。
直到即將迎來迎親的時刻,丁氏才終於停下了口,悠然起身,敷衍地檢查了凌沐杳的嫁衣是否妥帖,然後藉着繼續招待賓客的理由離開。
之前被遣散的侍女僕人們一一返回,凌沐杳獨自坐在妝鏡前,脣邊那抹淡淡的微笑慢慢消失,面上的情緒變得難以捉摸。
而在另一個地方,蘇硯昭一早就計劃着去舅舅家參加婚禮,體驗一番熱鬧的場景。
作爲一個自小生活在深宮中的皇后,對外界的繁華充滿了好奇,特別是像世族婚禮這樣隆重的場合,她渴望親自見證。
但她的身份特殊,作爲一國之後,任何舉動都要謹慎,她最終決定不在清晨就抵達,以免自己的出現讓賓客感到拘束,破壞了婚禮的和諧氣氛。
直到巳時,等蕭陌然結束了早朝,兩人才攜手前往傅府。
皇室與相府的聯姻,其規模之宏大,自不必多言。
朝廷重臣無一缺席,衆多的命婦和世族夫人匯聚一堂,整個傅府被紅色的綢緞裝點得喜慶異常,鑼鼓喧天,婚禮的儀式在一片歡騰中井然有序地展開。
而隨着夜幕的降臨……
凌沐杳身着一襲緋紅嫁衣,綢緞在燭光下閃爍着溫潤光澤,秋水般的眼眸中映出繁複繡紋。
她端坐在牀沿,姿態嫺靜,然而那精緻妝容下,卻隱藏着一絲忐忑。
身旁的侍女珠雲,身穿淺綠色宮裝,面帶春風般的笑容,話語中盡是新婚的喜悅和祝福,在這靜謐的房間內迴響。
凌沐杳偶爾報以溫婉一笑,心底的思緒卻翻涌。
丁氏夫人那番關於婚姻的深意言辭,像無形的種子,在她的心田裏悄然生根。
傅栩安,這個與她僅有一面之緣的男子,答應這樁婚事僅是因爲在那個柳絮紛飛的春日裏,偶然出手救起不慎落水的自己。
至於他口中堅決的不納妾、不娶平妻的承諾,凌沐杳眉頭微蹙,心中五味雜陳,那些話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僅僅是對一個救命恩人的客氣?
正當她心中波瀾起伏之時,門外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緊接着,房門被一隻溫厚的手掌輕輕推開,一股不同於室內溫軟的氣息涌入。
珠雲的笑語頓時停歇,彷彿被這股氣息所震懾。
她轉過身,臉上依舊掛着甜美笑容,對着走進來的傅栩安行了一個恭敬的禮。
傅栩安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他簡短地迴應了一聲,目光輕輕掃過珠雲,最後停留於凌沐杳身上,那份淡漠中夾帶着幾分溫柔。
“你先下去吧。”他吩咐道。
珠雲依言,投給凌沐杳一個鼓勵的眼神後,悄然退出房間,還不忘體貼地將房門輕輕帶上。
隨着門扉合攏,一種難以名狀的緊張感在凌沐杳胸腔中蔓延開來,她那雙柔荑不由自主地緊握住手中細膩的錦帕。
傅栩安親手斟滿了兩杯合巹酒,平時那副不苟言笑的面容,在搖曳的紅燭光下,竟顯得有幾分柔軟。
他將一杯酒遞至凌沐杳面前,目光溫柔得似能融化冰雪,輕聲問道:“今日婚禮儀式繁瑣,可覺疲倦否?”
凌沐杳伸手接過,指尖觸碰到他手背的一剎那,心中微顫,卻努力保持鎮定,穩穩地接下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