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拉機開得很快,順着火邊不停地轉悠,檢查有沒有明火危險,如果有危險,立刻撲滅火苗;如果哪個地方沒燒乾淨,那就得重新點火,把秸稈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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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火,丁叢笑不會啊。
她站在王宗霞身邊,看她拿着小樹枝靈巧地挑一挑秸稈,那秸稈就開始冒黑煙。
“宗霞,把小樹枝給我,我也會了。”
王宗霞太不放心這位同志了。
穿着裙子,高跟皮鞋。
這是幹活的樣子嘛?
奈何這位是小歐姐的朋友,必須得照顧好。
她把小樹枝遞給丁叢笑:“丁同志,火燒得很快,你一定要小心。”
“還得小心風,風吹過來,會帶來火星子。”
丁叢笑奉送一個笑臉:“知道啦知道啦。”
她朝着不遠處的秸稈跑過去。
那一片秸稈沒燒起來,枯黃一片。
丁叢笑學着王宗霞的樣子,用小樹枝挑小火苗引燃秸稈。
看着秸稈慢慢燃燒起來,好有成就感呢。
忽然一陣風來,捲過來一股黑煙,罩住丁叢笑。
丁叢笑被嗆得直咳嗽。
有了這股風,她腳下的火苗驟然變大,直撲她的長裙。
起火苗了。
丁叢笑嚇壞了。
“哎喲,啊呀,火,火……”
王宗霞在另外一邊呢,看到情況趕緊往這邊跑。
可她速度慢,眼睜睜看着丁叢笑在原地打轉。
“趴下,打滾。”
可她也不想想,這地裏都是灰燼,說不定還有闇火,怎麼趴?
丁叢笑的裙子是絲綢的,也就是一秒鐘的功夫,就燒掉一大片,她趕緊彎腰捂住那一塊兒。
可手碰到火苗,就疼得要命。
手指頭也被火苗給燒到了。
嗤啦
一隻滿是黑灰的手,瞬間撕掉她的長裙,緊接着摟住她的腰猛地旋轉,丁叢笑覺得自己騰雲駕霧一樣,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個人腳面上,緊緊摟着人家的脖子。
兩個人貼得嚴絲合縫。
鐵臂摟着纖腰,高跟鞋踩着解放鞋。
“鬆手。”
八千里嗓音低沉,黑着一張臉,不悅地看着丁叢笑。
她的鞋跟有些尖,踩他腳面上,有些疼。
丁叢笑趕緊鬆開手,站在地面上。
她捂住僅存的裙子,不敢看人。
那人有冷峻的臉,烏黑的眼。
她的裙子,被撕得太厲害,沒法子見人。
八千里只掃了一眼,就脫下來上衣—-一件肥大的半袖背心,裹在丁叢笑腰間。
他並不靠近,兩隻長臂鬆鬆環住丁叢笑:“捏住,繫上。”
他渾身都是好聞的汗味兒。
上半身裸着。
胸口的汗水,一滴滴往下淌。
八塊腹肌,沾滿了草灰,和汗水黏在一塊兒,花裏胡哨的。
丁叢笑只瞥了一眼,更加不敢看。
她身上熱,心裏更熱。
一股能燃燒一切的火,從腳底開始,席捲了她的一切細胞,一切血液,一切皮膚和骨頭。
她覺得,她的臉,變成了大火,熱得難受。
僵硬地立在那兒,臉紅得要滴血。
八千里:“……”
眼看着濃煙多起來,他只好幫丁叢笑把汗衫繫好:“宗霞,帶她回去。”
王宗霞就站在旁邊呢,扯着不知所措的丁叢笑就跑。
哎嘛,剛才八千里哥哥和這位丁同志的氣氛好奇怪呢。
怪得她都不敢說話了。
……
丁叢笑裹着件男人的汗衫,趴在歐允棠牀上,使勁兒捶枕頭。
兩條腿還在拼命踢打。
“丟死人了。我不活了,允棠,我不活了。”
歐允棠放下報紙,開始整理筆記本。
“是嘛,我們這邊有小湖,你可以去那邊跳水。”
“別踢了,再踢,春光大露啦。”
她調侃。
剛才王宗霞送了丁叢笑進來,一句話把事情交代清楚:“丁同志裙子着火,八千里大哥撕了裙子,把他汗衫脫了給她了。”
乾巴巴的一句話,交代了一件香豔的故事。
哎喲,小姑娘,一點兒浪漫都沒有。
丁叢笑哀嚎了大半天,終於起來了:“允棠,我行李都在車上呢,司機把我行李放哪兒了?”
歐允棠給丁叢笑找了件自己的裙子,讓她換上:“走,我陪你去宿舍換衣服。”
正好向科長走了,就讓丁叢笑住在女賓那套小院子裏。
丁叢笑洗了澡,換好了衣服後,拉着歐允棠說話。
“允棠,給你個好東西。”
歐允棠拿過來一看,竟然是她和莫悍山的照片。
照片上,莫悍山半跪着,和她相視而笑。
“咦,你這是哪兒來的?我怎麼不知道?”
丁叢笑拿了個小紙包給她:“這裏是底片,我告訴你啊……”
她三言兩語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得意地問:“允棠,我是不是做了件大好事。你看,這照片拍得多好看。尤其是你,漂亮死了。”
歐允棠把照片和底片都收好:“謝啦。”
她接着問:“你不是要上班?怎麼,請假了?”
丁叢笑哀嘆一聲:“別提了。我可不喜歡那份工作了。天天的坐在那兒,人家來了,我還得賠笑,問一句‘同志,您好,您要什麼書?’”
“允棠,這樣的日子一眼看到頭。我都能想象得到,等我六十了,要退休了,也會在那個位置坐着。”
歐允棠安慰她:“怎麼會呢?總有一天會升職的,不會一輩子都做個小職員。”
丁叢笑玩着手指:“怎麼會呢?人家科長以上的都有學歷,要麼是專科畢業,要麼是本科畢業。我一個高中生,根本不可能。”
她年齡到了,父母都逼着她相親。
一個星期,相上三四個。
就上週,還相了一個。那男生是個稅務局的小領導,家裏是某一個山旮旯裏頭的。
本來丁叢笑的父母沒看上他的出身,奈何這小領導是個正經八百的本科畢業生,上升勢頭很猛,於是就讓丁叢笑和他見了一面。
雖說沒有地域偏見,可第一次見面,那個小領導就說:“丁同志,我父母年紀大了,婚後要搬過來和我們住。到時候,你要盡兒媳婦的責任,端茶送水,洗碗做飯,這些都是少不了的。”
“我是三代單傳,現在國家的政策你也知道。如果我們第一胎是女孩兒,就得流產,直到我們生下來兒子才行。”
丁叢笑差點跳起來扇他幾個大嘴巴子。
她當時就要發作,人家小領導說了:“丁同志,你和我相配,你父親是省長,我也不差。我是大學生,文化人。你年齡不小了,咱倆的事兒趕緊訂下來,讓你爸先給我們分套房……”
丁叢笑拿起來茶杯就潑了那小領導一頭一臉。
我可去你老母親的吧。
給你臉了。
她回到家,黑着臉把這事兒一說,丁林放就嘆氣。
丁叢笑的母親心疼女兒受了委屈,大罵小領導的同時,開了尊口,給她請了幾天假,讓她回來放放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