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祀低着頭,宋茗微看了過去,見得他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那寬闊的脊背挺得筆直。
“允祀,你那未婚妻來……了沒?”
嚴老蒼老的聲音傳來,伴隨着陣陣刺肺的咳嗽,所有人都往後看來,目光落在了宋茗微身上。
宋茗微僵了下。
允祀走了過來,拉住宋茗微的手,將她帶到了嚴老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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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嚴老胸口的一大片血跡,嚴老身上依舊是一絲不苟,儘管受了驚嚇,看不出半點凌亂。
宋茗微暗歎了一口氣,跟着允祀跪了下來。
嚴老笑眯眯地盯着宋茗微,慘白的臉看過去十分祥和。
“好,好。我餘生就剩下唯一的一個心願沒有了了,那就是看不到允祀你成親了。”
“師……”
嚴老拍了拍允祀的手,搖了搖頭。
允祀頓住,俊冷的眉緊緊擰着。
嚴老忽然拉過宋茗微的手,安放在了允祀的手心。
宋茗微低下了頭,她有些無所適從。
嚴老垂垂老矣,那慈祥的目光看得宋茗微有些不知所措,竟有種被臨終囑咐的感覺。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你們的婚期也莫要拖延了。我……活不了多久,我,想看看。”
宋茗微側頭看允祀,允祀的臉上出現了宋茗微從未見過的神情。
那般高傲不可一世的他,目光中閃現出了悲痛和哀傷。
那一絲難以言明的痛惜和後悔被宋茗微捕捉到,宋茗微看得心一緊,鬼使神差地,她拉住了允祀的手。
微微冰涼的手心裏傳來薄薄的一層溼意。
允祀驀地抓緊她的手,灼燙的溫度傳來,她的手還未選擇好用這樣的方式迎接他,就被他握成了一個拳頭,然後他的大手再將她的包裹起來。
似乎這樣能給她極致的溫暖和安全。
“好孩子,你就答應我吧。”
嚴老的聲音傳來,那是一個不久於世的老人最後的祈求。
允祀轉過頭來看她,嚴老也看向了她。
一道赤紅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淡淡的檀香襲來,宋茗微回過頭去,看到了師父那張清冷俊美的臉。
“師父,你可以用音療法救嚴老的對嗎?”
允稷的突然到來,惹來衆人側目。
他們還不明白什麼是音療法,但都聽得出來,像是十分高深的法術。
允稷搖了搖頭。
他身上發出了詭異的一道金光,他只道:“你試試看。”
話落,一道血色波痕朝宋茗微的額頭打去。
宋茗微閉上了眼,口中念出了一段法訣,朝嚴老而去。
然而,這段法訣卻在嚴老胸口那傷口處遲遲徘徊,宋茗微臉色漸漸發白。
幾次三番,她的法力都被打散,她頹然坐下,眼淚落了下來。
她的佛心根本不夠,是因爲什麼?
難道是因爲她貪戀凡塵?還是因爲她本身乃是狐狸精所化?
還是她的善事還未修足?
嚴老咳嗽了一聲,吐出了一口血來。
宋茗微忙跪在了嚴老身邊,她一定有辦法可以救的。
對了,她的血!
宋茗微取下簪子,朝自己的手腕劃去。
手驀地被一隻鐵鉗扣住,宋茗微擡頭,對上允祀暴怒的眸子。
“宋茗微,你就這麼不想嫁給我?”
“允祀,我想救他。”
允祀冷聲一笑,“你以爲純陰少女乃是萬金解藥?我告訴你,純陰少女想要救人,只有一個辦法,這個辦法,你知道!”
宋茗微的心咚地一跳。
她連最後的選擇也沒有了嗎?
所以,她根本就是一個爐鼎!
純陰少女,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宋茗微胸口一疼,身後是師父拉長的影子,宋茗微卻是拉住了允祀的手。
“你們別折騰了,允祀,你到底答不答應?”
話落,嚴老再次咳嗽了起來,這一咳嗽,鮮血不受控制地噴了出來。
嚴老忙用帕子去擦,允祀低下頭來,身姿十分恭敬。
“就讓徒兒效勞吧。”
允祀剛要接過,宋茗微就已經拿了那帕子,細細地替嚴老擦了起來。
“嚴老,我們即刻就辦。反正,大家都在。”
宋茗微這一句來的突然,打地人一個措手不及,允祀渾身一僵。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心裏卻有一千個一萬個問題想要問她。
宋茗微,如果師父的這一場逼婚,你不情不願,我不想逼你,卻不得不逼你。
就算你不甘願,我也永不後悔。
他紅着眼盯着她,“宋茗微,你可想好了,往後,你永無逃脫之地。你將會一生一世打上我的標誌,是我允祀的人。”
這句話,在衆多人面前說出。
他的語氣很是鄭重,像是即將在她身上刻下一個烙印,只要她答應,這個烙印將會永遠地落在她身上。
宋茗微忽然明白。
在嚴老面前,沒有什麼做得了假。
當初三個月的協議,此刻搖身一變,變成了這個鄭重而不容置疑的一個諾言。
宋茗微微微側頭,她忽然想看一下師父的臉。
師父此刻在想什麼?
她想到了師父身邊的小玉,自失一笑。
師父能想什麼呢?
師父或許正等着她答應,這樣對誰都好。
她笑了笑,目光一轉看向了允祀。
允祀沉沉地盯着她,宋茗微如果你不答應我,或許,我往後再也不會逼你。
或許,宋茗微,能如你所願,我將再也不會捆綁住你。
得到你最想要的自由,我們的所有,都會在今日分道揚鑣。
“允祀,就今日吧。師父,我可以嫁給他嗎?”
她轉過頭來,跪在了允稷面前。
那一刻,她放下所有,真真正正以一個弟子的身份詢問師父。
她的髮絲因爲方才取下簪子而散落,全然躬身的模樣,與當日拜師一況,如出一轍。
她服帖而溫順,全然沒有半點旖旎。
只不過她纖弱的脊背壓地更低了。
允稷盯着她散開的烏黑髮絲落在了這皇家密密織就的金絲地毯上,那一瞬,他忽然沒了心一般慌亂。
誰都不知道,他那放在袈裟裏頭的手中我佛珠已經徹底碾壓成灰。
師父,我可以嫁他嗎?
那一瞬,他能說什麼?
他的回答,只有那麼一句,只能那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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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茗微,這是師父送給你的新婚之禮。”
話落,他從口袋之中拿出了一張畫。
畫……
宋茗微笑了,她張開那畫,見着了那是一張她在相國寺池塘釣魚的畫面。
她心中閃過了些許酸澀。
那個時候,她的心篤定了師父,認定了師父。
全天下只有師父對她最好。
可現在,師父對她依然好,她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宋茗微拿起那畫,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便對着允稷磕了三個響頭。
“多謝師父。還請師父,爲徒兒證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