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璟強壓着火:“那不是我本意,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話已至此。”
“我當然要信。”
這是什麼態度?他明明給足了臺階。
江成璟攥緊她的手腕:“海雲舒,惹惱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好處就是你會讓我走。”
他索性放手:“好,你走。出了這刑部大獄,再去找個男人鬼混。”
啪!
海雲舒下意識地甩了他一巴掌。
力道太大,震得她手心也麻了。
她看到江成璟嘴角滲出的血絲,一瞬間,覺得自己完了。
恍惚地站在原地,腦袋嗡嗡的。
她剛才是動手了嗎?
他是不是要殺了自己了?
小不忍則亂大謀。
重活一世,大仇未報。就這麼衝動地動手,是有些不理智了。
她怯怯問道:“你……沒事吧。”
江成璟拇指狠狠抹掉血跡,他的表情,是極力的剋制,一忍再忍,一壓再壓。
千萬句狗血淋頭的話要罵。最後,還是給了她一個臺階。
“這一巴掌就當抵剛才那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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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箍着她的腰往懷裏一攬:“別再給我使性子。”
*
翌日,刑部便傳來何氏畏罪自裁的消息。
他們做事一向乾淨。
雖然彼此心知肚明,棋局已死,也就無人問津了。
一場大雪後,淹埋了世間塵埃,窗寒西嶺之外,天地黯然蒼茫,皚皚一片。
本是坐在暖閣插花賞雪,打發時日。
田掌櫃着人傳來消息,說錢莊出了點麻煩,想請侯爵夫人儘快前去定奪。
田掌櫃辦事一向穩妥,專門差人過來,想必確實遇到了難處。
海雲舒來不及多想,安頓好琮兒,便帶着鶯歌一同前去。
“奴婢看櫃上夥計滿頭大汗的樣子,像是有大事。”
“不急,去看看再說。”
恆通錢莊位於鬧市城北,有着幾十年的信譽。
錢莊剛創辦時,被競爭對手打壓的厲害,田家財力不夠,無法與之抗衡,險些賠的傾家蕩產。
別人都躲得遠遠的。
只有海雲舒的父親慷慨解囊,救田家於危難。
後來,田家翻了身,生意興隆之時,也沒忘了當年海家的滴水之恩。
田老掌櫃義氣,直接分了三股給海父。
爲了給海雲舒充門面,當初嫁到侯府時,父親將錢莊的三股記到了她名下。
因是乾股,所以並沒有寫在嫁妝單子上。
所以也算是海雲舒的私產。
如今,田老掌櫃已經過世,經營錢莊買賣的是他的小兒子田宗宏打理。
別看他年輕,可辦事謹慎老道,頗有幾分老田掌櫃當年的風範。
年初開春時,田掌櫃來找過海雲舒一次,說是要開分號,缺錢,想再拉她入些股。
當時,海雲舒身懷有孕,需要靜養,沒有精力再分到經營錢莊上,就婉拒了。
直到重生,海雲舒終於明白,只有自強才能安身立命。
所以,她藉着救大郎他們的由頭,把侯府搜刮她的銀子,都一筆一筆清算了回來。
集中投入錢莊,成了恆通最大的股東。
有了本錢,就是有了底氣。
這一番事業剛有點起色,萬不能再出什麼差錯。
夥計一路引着,海雲舒是從側門進了屋。
田掌櫃已在此等候多時。
“就是他。”
海雲舒順着手指方向,前廳上坐着一位肥頭大耳的男人,頭戴高冠,身上是綾羅綢緞,玉石瑪瑙,穿着打扮像是非富即貴。
那人一邊喝着茶,一邊不耐煩地催道:“本老爺的錢,到底準備好了沒有?”
“馬上就好。”
“你們恆通是沒喘氣的嗎?兌個錢都得兌半晌,那還開門做什麼買賣?”
夥計忙陪上笑臉:“趙員外,您老人家稍等,我們掌櫃的已經去張羅了。”
“叫他快點,慢慢悠悠,要是誤了大事,我可跟你們沒完。”
“明白,明白。我再去催一催。”
夥計轉身來到後廳,立刻換了張苦瓜臉,瞧海雲舒到了,求佛一般虔誠:“東家,現在怎麼辦啊?”
海雲舒問:“他要兌多少?”
夥計伸出一根手指:“一百萬兩。”
也還好。
田掌櫃再解釋:“這人已經連着來了十天了。”
“每天都來?”
田掌櫃點頭:“每天一百萬。”
海雲舒這才明白,田掌櫃爲何着急上火了。
經營錢莊,賺得是通兌、代管的錢,講得是見票即兌的信譽。
商戶來時,一張銀票亮出,無論大小多少,也得把銀子拿出來。
否則就是無信。
一連十天,上千萬的現銀,確實是筆不小的數目。
海雲舒說:“先從冀州的分號撥些銀子過來。”
田掌櫃點頭:“四日前已經撥過一次了,可他日日來此,沒有要停的意思。總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
夥計急道:“我看他分明就是來砸咱們場子的。”
錢莊的現銀不可能全都放在庫裏,一般是要拿到票號,放出貸,再吃息盈利。
趙員外這麼做,無非有兩個原因。
一是他確實缺錢,按照每日上限一百萬兩,連兌數十日還不夠。
二是他處心積慮,先鉅額存銀,等錢流入票號放貸後,他再拿着銀票來兌現銀。等到恆通拿不出銀子時,他便可以散播謠言,造成恐慌,老百姓紛紛前來擠兌。
恆通拿不出錢,就是自砸招牌,一旦毀了信譽,從此就無法在錢莊、票號業立足了。
“查他的底細了嗎?”海雲舒問到了關鍵。
恆通是老字號,這麼多年相安無事,偏這個時候有小丑出來作怪,想必是所圖謀。
田掌櫃將已探明的情況告訴海雲舒:“這姓趙的是個糧商,揚州來的,在京都開了幾間米行,這幾年生意做得好,發了跡,又認了個乾爹,叫蘇富,聽說是太后面前的紅人。”
蘇公公?
確實是朱太后的親信。
田掌櫃疑惑:“東家,你說他一個米商,又不與咱們競爭,使這絆子幹什麼?”
“沒準兒,他就打算開錢莊呢。”
海雲舒道:“定是有高人在背後指點。”
“是蘇公公?”
“一個太監,半截入土的人了,圖的就是別人一個孝敬。爲難咱們,與他能有什麼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