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睡意全無。
回到主臥，她側躺在牀上，定定地望着窗外夜空中的星河。
她回想起檢查出懷孕後的這三個月。
薄御向公司告假，每時每刻陪在她身邊細心照顧。她每天看育兒的節目，出門逛街也去的母嬰店，談論的話題也都跟孩子有關。
她把對孩子降生的期待表現在臉上。
每次和他分享，他都認真地聆聽她的話，然後順着她的意思附和她。
可是他明明知道這個孩子有可能是畸形兒。
有可能會流掉。
她表現出來的期待感越強，落在他肩膀上的重壓就越大。
他把她的感受放在心頭第一位，不想她遭遇危險，也不想她希望落空。這段時間他神情略疲憊，估計就是困在這兩難的境地裏。
追根究底，是薄御太在乎她了。
“咯——”
房門產生輕微的響動。
沈知意敏感地察覺到了聲音，她立馬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他走路很輕。
生怕驚着她睡覺。
十幾秒鐘後，沈知意感覺身後牀鋪慢慢往下陷。他躺下的同時給她蓋被子，就着他伸手的姿勢，沈知意翻了個身，鑽進他懷裏。
他在外邊待了許久，又洗了個澡換了衣服。
把身上沾染的菸草味兒去掉了。
“我去樓下倒了杯水喝，進房間的動靜吵醒你了是嗎？”
“恩……”
“對不起，我下次輕點。”
他嗓音溫柔似水，盤旋在沈知意耳邊，她本能地又將他抱緊了些。
–
翌日。
吃完早餐，薄御陪沈知意在院子裏散步。
走了半個多小時，臨近十點太陽有點大了，兩人回了屋子。
她這個時間段照常是在客廳裏收看育兒節目，薄御洗了一盤鮮紅的草莓，進了客廳。
見液晶電視上週星馳的喜劇片，薄御稍稍頓了兩秒鐘。
今天不看育兒片了？
他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拿了顆草莓喂到她嘴邊，“怎麼突然看電影了？”
沈知意咬了一口草莓尖尖，“育兒的片子看膩了，這段時間都不想看了。”
她將他手裏剩下的半邊草莓屁屁吃完。
轉身擡頭看他，“上週咱們在ifs商場訂的那幾套親子裝退了吧，孩子都還沒出生就訂衣服，等他能穿了都已經過時了。”
“我最近太心急了，做了好多衝動的事。我想了想，其實也沒必要這樣激動。最重要的，是過好我們倆的日子。”
薄御瞧着她不對勁。
他把手裏裝有草莓的白瓷盤放到一旁，“有什麼心事？我聽聽，幫你分析一下。”
沈知意盤腿坐在沙發上。
她往側邊爬了兩步，窩進薄御懷裏。
她擡着眸子望他，認真道：“我覺得你這段時間太累了，阿御，其實在你和孩子之間，擺在我心裏第一位的是你。”
“我不會因爲一個孩子就要死要活，但是看着你辛苦，我會很心疼。”
薄御是個聰明人。
聽她這番話，就察覺到了些東西。
他低頭看她白皙漂亮的小臉，溫柔問：“是不是聽到了什麼？”
沈知意沒明說，她揚起脣角衝他笑着‘恩’了一聲。
兩人對視。
無聲的交流，默契地領會了對方的意思。
沈知意趕在他說話之前，先一步仰起脖子輕輕親吻了他一下，“我不脆弱，你能承受的我一樣可以。不要瞞着我，任何事我們都可以一起解決。”
那天后。
沈知意還是會看育兒節目，但看的次數少了。
她絕大數時間，是跟薄御一起看喜劇片。出門逛街，她還會去母嬰店，但大部分還是跟丈夫一起看電影吃飯。
她不再將全部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
沈知意孕18周。
她配合歐陽醫生前往京城醫院做產檢。
做了胎兒nt數值檢測。
這些天，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如果真的是畸形兒，那她就進手術室引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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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些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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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是最好的方法。
對她、對薄御以及還未出世的小孩兒，都是最好的。
貴賓休息室裏。
薄御揉揉她的發頂，“喝點水嗎？”
沈知意搖頭，將臉埋進他懷中，她聲音很小：“……檢查結果不好的話，是不是下午就動手術了？”
“嗯，越早動手術對你越好。”
月份太大再引流，會對孕婦的身體造成很大的傷害。
“阿御……”
她擡頭，起霧的眼睛望向他。
女人抿脣，欲言又止，“懷了他四個月了，我真有點捨不得。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折壽十年換他健康……”
“瞎說什麼！”
薄御劍眉驟然蹙起。
即刻捂了她的嘴，沒讓她把後面的話說完。
就在這時。
休息室的門從外邊打開了。
幾位醫生先後走了進來，陸琛斷後。他關了房門，迎上沈知意視線的時候，他點頭揚了脣。
女人猛地站了起來。
太激動了。
她定定地看了陸琛幾眼，“孩子沒事對嗎？他是健康的……”
“是的薄太太！”
“這次的nt數值檢測出來小於0.03，孩子是健康的，不存在畸形。恭喜您，恭喜薄先生！”
“而且您身體各項指標都屬優良，胎兒發育好，孕媽媽本人也很好。”
人在高興到極致的時候，會喜極而泣。
沈知意由最初的驚訝詫異，到欣喜雀躍，而後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轉過身撲進薄御懷裏，眼淚將他的衣服浸溼。
相比沈知意的激動，薄御看起來就要冷淡許多。他溫柔安撫懷中的小妻子，同時跟醫生道了聲：“謝謝。”
他的餘光下意識瞥了眼沈知意還未隆起的小腹。
滿腦子都是她那句：“折壽十年，換他健康。”
她這句話才說完不出兩分鐘，醫生就帶着孩子健康平安的消息進了門。
薄御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可是這一刻。
他忽然變得好迷信。
凡是有關沈知意的一切，他都不得不迷信。
用他妻子十年壽命去換一個狗兒子，他兒子也配！
不行。
等會兒要聯繫沈氏夫婦和薄老夫人，讓他們三個長輩去一趟南山，給沈知意祈福，把她那句胡說八道的話給消除掉。
–
經歷過‘孩子可能爲畸形’的事件，作爲母親的沈知意，便格外珍惜這來之不易的健康孩子。
可想而知，兒子出生後她會怎樣寵愛。
也能想到，兒子出生後，薄御會怎麼軍事化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