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老夫人拄着柺杖站在最前頭,眉心緊皺地盯着產房那扇門。門上的紅燈光影落在老人臉上,擔憂盡顯。
有人說:“全京城最好的婦科醫生都過來了,助產護士也都在裏面,用不了多久奶奶您就能抱曾孫了。”
老太太側目橫了一眼說話的人。
薄霖將自己不會說話的兒子拉到後邊,寬慰道:“母親您別太擔心,知意她孕期身體很好,不會有大問題的。”
老太太沒理他。
隨後餘光瞥見小跑來的薄楚楚,老人伸手拉上孫女的手,“小心點兒。”
“三嬸進去多久了呀?三叔沒在嗎……”
“阿御進去陪產了。”
這邊。
產房裏。
沈知意在病房等待開指,消息就傳開了。
護士推着她出來,看見走廊上聚集的人,她扶了扶額。有一種,動物園看猴子的既視感。
“太太吸氣。”
“放鬆,放鬆,鬆下來……”
助產護士耐心細緻地說着。
薄御站在一旁,看着沈知意面色慘白地躺在那,只能乾着急。
他往她那邊走了兩步,“老婆,疼就哭,別忍着。”
“再生二十分鐘生不出來咱們就轉剖。”
“老婆,生完這個以後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
沈知意閉着眼睛。
只覺得肚子一鬆,便聽見孩子的啼哭聲。
醫生剪斷臍帶,用綠色的產布將孩子包裹起來,抱到沈知意身旁,“太太,是個小公子呢。長得很俊俏,白白淨淨一點胎脂都沒有。”
孩子眼睛還沒睜開。
醫生將他抱到沈知意臉邊,去貼她的臉。
聞到氣味兒,沈知意擰眉,“……他身上的味道腥腥的。”
https://palace-book.com/ 聖殿小說
不過,兒子確實長得好看。
之前等等和慢慢出生時,哥倆都皺巴巴,長了幾個月後才變得滑溜。
沈知意親了他一口,想起進來陪產的薄御。兒子都生出來了,他人呢?
女人側目,左右環顧,“我老公呢……”
“薄先生暈過去了。”
“心悸過度話還沒說完就暈了。”
沈知意:“……”
沈知意偏頭,果然看見薄御躺在隔壁椅子上,空出手的醫生正準備扶他出去。
難怪。
她閉着眼睛憋着氣生子的時候,耳邊雜音不斷,有人叨叨叨說個不停。
忽然一下,聲音戛然而止。
原來是暈了。
–
薄御醒來時,躺在椅子上。
屋子裏的人不多。
他坐起身,就察覺到多數雙眼睛盯了過來。
“老三你去陪產,到最後站着走出產房的人是知意,橫着躺出來的是你。”
“要是知意再生快一點,她可能還要從產牀上起來照顧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不約而同笑出聲。
坐在病牀上,靠着牀頭的沈知意也笑了幾聲。
蘇軟笑道:“意寶兒懷孕,孕吐的是薄總,消瘦了的也是薄總,從產房被扶出來的還是薄總,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薄總生娃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餘光瞥見薄御浮黑的眉頭,沈知意強忍住笑意。
她朝薄御伸手。
男人邁開步子走過來,溫馴地握住她的手。
他在牀邊坐下,沈知意就着這個靠近的姿勢親了他一口,“我一點事都沒有,十幾分鍾就把兒子生出來了。”
“你太擔心我了,把自己給嚇暈了。辛苦你了老公,等我坐完月子就好好犒勞你。”
權景州:“咳咳!”
林深捂住等等的小耳朵,“少兒不宜。”
沈知意當即就給了他們一個白眼,“腦子裏都裝着什麼東西,我說的犒勞是做飯讓他胖回來。一天天的遐想,難怪到現在還單身。”
衆人在病房裏又待了一會兒,便前往隔壁看小嬰兒了。
屋子裏只剩薄御沈知意兩個人。
她牽上他的手指,擡頭望着他:“不去隔壁看一下兒子嗎?”
“老婆,家裏不需要你下廚做飯。”
沈知意似懂非懂。
她盯着他半晌。
果然男人不分品種,底子都是一樣的。
薄御不想吃飯,只想要那份更深層次的犒勞。
–
沈知意生子的喜事熱鬧了一天。
衆人給薄老夫人拜年的禮節就延遲到了年初二。
薄楚楚和陸琛是下午到的。
府邸人不多。
老太太看着側邊椅子上坐着的小夫妻,“決定好了?今天下午就動身前往h國嗎?”
陸琛點頭,“楚楚畏寒,h國氣候溫和。”
老人沒多說什麼。
她拄着柺杖起身,朝孫女招手,“既然要走,奶奶給你一件東西,跟奶奶上樓取。”
二樓。
富麗堂皇的粉色公主房。
薄楚楚居住的屋子。
只要是薄家的宅子,裏面最大最漂亮的那間房,從她出生開始就是她的。
推門進了屋。
薄老夫人站在白磚牆面前,望着牆上數不盡的相片。
裏頭還有薄老爺子跟小楚楚的合照。
公主這個詞,最開始就是從老爺子嘴裏說出來的,漸漸地就成了薄家人對楚楚的稱呼。
“楚楚,你是自願跟陸琛去h國定居的嗎?”
“下午飛機起飛,離開了京城,以後就難得回來了。一年到頭可能只有年關,才會回一趟孃家。”
老太太偏頭看她,“是不是因爲文君對你太嚴格,薄家有些人背地裏說你閒話?”
二十來年,家中長輩都護着她。
那些眼紅的小輩,即便羨慕嫉妒,也不敢多說什麼。
可是——
一旦撕開一道口子。
比如莫文君(薄楚楚母親)的嚴苛,公然在外人面前管教女兒,旁人就會開始背地議論。
薄老夫人牽上她的手,彎下腰去看她白淨的小臉:“你老實跟奶奶說,爲什麼想退婚?”
壓抑太久的內心得到一個突破口。
就好像昏暗的地下室,有一抹陽光泄了進來。
薄楚楚坐在地毯上,伏在老太太膝前,將積壓在內心深處無法言說的話全部吐了出來。
她紅了眼。
臉上淚痕斑駁。
“奶奶,我已經想通了。我不再自私只爲自己,我會努力做好戰家的媳婦。”
“與陸琛和睦相處,做一個稱職的陸太太,不給薄家丟臉。”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婚姻,我會負責任地將它走完。”
“……”
站在院子裏,目送保時捷車影走遠。
老太太心裏不是滋味兒。
她將一支錄音筆遞給薄管家,“你去薄欽那一趟,跟他們倆說楚楚今天下午五點的飛機,讓他們夫妻倆去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