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漸暖,官道兩旁的樹木返青,在蓬勃的綠色中,桃花次第開放,連微風中也裹挾着濃郁的花香。
新皇登基,加開恩科,本應在三年後的秋季舉行的秋闈,被提前至春三月舉行。
這一路的官道上,駛過不少赴京科考的馬車,就連沿途的客棧,也被這些充滿希望的年輕人擠得滿滿當當。
與他們不同,沈七月和陸景桓是往南去的。
初春二月,剛過完上元節,他們就從安陽鎮出發了。
爲了儘快到達,沈七月一行人先走陸路到運河邊,再沿水路一路南行。
等到真正踏上金陵的土地,已經是三月中了。
沈七月前世也曾去過江浙一帶旅遊、調研,可這是相隔幾千年的古江南,風景人情與前世截然不同。
天下財賦,盡出江南。
金陵又是除杭州府外,江南的另一箇中心。
城內熱鬧非凡,熙熙攘攘,天南海北做生意的,都已經從四海八方回到了這座寸土寸金的金陵城。
操着一口吳儂軟語的江南姑娘腰肢輕盈,張口就帶着三分撒嬌。
這裏天氣回溫快,北方的棉衣還未除下,金陵便已經輕紗裹體了。
這裏產紗,滿街的男男女女穿着飄逸的輕紗,看起來輕盈又風流。
沈七月等人剛進城沒多久,正想着找個客棧,顧知白就帶人攔在了馬車前。
沈七月又驚又喜,她來的消息沒有告訴過他,他是如何得知的?
“哼,你們剛動身出發沒多久,我就收到信了,算算日子也幾天也差不多該到了,便讓人盯着城門,你們一進城,就有人來報了。”
顧知白淺笑着,看着眼前眼角眉梢都是柔情蜜意的沈七月,他驅散心中的酸澀,衝趕車的墨影擡了擡下巴。
“跟我走吧。”
墨影沒有動,而是微微側頭,仔細等着馬車內陸景桓的吩咐。
半晌,陸景桓的聲音從馬車裏傳出來:“走吧。”
墨影得了準信,才駕車跟上顧知白。
馬車身後,墨北爲首,領着十幾個侍衛緊緊跟隨。
顧知白在江南的宅子,可以稱得上一個小園林,沈七月從進門就開始驚歎不已。
不同於北方高門大戶講究的肅穆莊嚴感,這裏的院子更追求的是自然園林的舒適和天然。
宅子裏樹木蔥鬱,假山怪石十步一景,又有涓涓的流水隱匿其中,只聽得見水流的聲音,感受得到潮溼的水意。
“怎麼樣?喜歡嗎?這裏最好的宅子已經被楚家佔了,將就住吧。”顧知白引着衆人往裏走。
“這還湊活住?我可算是知道你當初爲什麼那麼嫌棄回春堂後院了,這麼一比,那簡直是耗子洞啊。”
沈七月忍不住咋舌。
“……也還行吧。”顧知白鬱悶地看了她一眼,耗子洞?那他是什麼?
沈七月等人跟着顧知白穿過重重廳堂,終於到了住的地方。
幾乎是第一眼,她就喜歡上了這個小院。
隱匿在花香樹林裏的小院子,前面是堂屋和廂房,後面還有幾間偏房。
院子東側的樹下,居然還有一架鞦韆,頭上就是沁人的花香。
“這是七月的院子。”顧知白笑了笑,轉頭看向陸景桓:“昭王,您的院子呢,在……”
“”不必,我跟七月同住即可。”陸景桓打斷他。
顧知白一愣:“你們尚未成婚,同住怕是……”
沈七月紅着臉說道:“那個……我們不住在同屋,不必再浪費院子了。”
陸景桓聞言得意地挑了挑眉,顧知白撇撇嘴當作沒看見。
“先休息一下,我讓人送熱水來,洗漱一下,咱們晚飯後聊個通宵。”
“好。”
下人們很快將熱水送了來,沈七月泡在熱氣騰騰的水裏,覺得這一路上馬車顛簸的痠痛都減輕了不少。
換上顧知白準備好的新衣,沈七月拉開了房門。
陸景桓同樣溼着頭髮,正坐在院中的石桌上喝着茶。
一身月白色錦袍,外罩同色輕紗,頭髮披散而下,高挺的鼻尖還掛着未乾的水珠。
聽見沈七月開門的聲音,他緩緩轉頭,那顆水珠隨着他的動作,顫悠悠地從鼻尖滑落,沈七月的心也跟着抖了抖。
無論在一起多久,沈七月還是會在不經意的某個瞬間,被陸景桓這清冷又聖潔的樣子驚豔。
讓她忍不住懷疑自己上輩子一定是救了他全家,這輩子來報恩來了。
院中伺候的幾個小丫鬟,也沉不住氣地“噝”了一聲,雖低着頭,眼睛卻情不自禁地向上看着。
“怎麼不把頭髮擦乾,一會兒頭疼。”
陸景桓看着沈七月皺了皺眉,一隻手向後一伸。
一個機靈的小丫鬟立刻拿着幹帕子上前:“王爺,奴婢來吧。”
陸景桓擋住她朝自己伸來的手,從她手中抽出幹帕,朝沈七月道:“過來。”
沈七月指了指一旁的鞦韆,語氣中充滿討好:“我想去那裏。”
坐在鞦韆上,沈七月擡頭看去,桃花和梨花交相映襯,美不勝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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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後的陸景桓給她擦着頭髮,丫鬟們捧着精油站在一旁打下手。
一陣微風吹過,陸景桓害怕她吹風頭疼,急忙轉身擋在了她身前。
花瓣被風吹落,沈七月撿起掉落在腿上的一片梨花,輕輕放入口中,甘甜清香立刻充斥口中。
她又捏起一片,遞給陸景桓:“嚐嚐,我以前很喜歡吃花瓣的。”
她以前在鄉下的時候,院子裏就有老鄉栽種的各種果樹。
一到三四月份,滿樹的桃花,梨花,杏花競相開放,香氣襲人。
她常常坐在樹下的小桌旁寫着她的村官日記,偶爾有幾片花朵掉落,她都是順勢撿起塞入口中。
“這……能吃?”陸景桓驚疑地接過,也放進了口中。
“當然能了,這裏又沒人打農藥,花瓣乾乾淨淨的,怎麼不能吃?”
“農藥?那是什麼?”
沈七月嘴角一僵,眼珠轉了轉,“就是一種藥,噴灑之後莊稼不生蟲。對了,我也幫你擦頭髮吧。”
她怕他再問起來,直接站起身來,拉着他也坐在鞦韆上,自己給他擦頭髮。
陸景桓拗不過她,只好順她的意坐下,目光在院落的某一處微微頓了頓,然後隨意地轉開。
顧知白站在被草木遮掩住的院外,看着院中的場景,眼神灰暗。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擡步走了出來,“餓了吧?晚飯已經備好了,我有好多話想跟你們說呢。”
陸景桓脣邊綻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肩頭有落花。”
顧知白一頓,轉頭看去,自己肩上落了幾片桃花瓣,他眼神微微閃動,隨手彈走。
“三月風大,不慎落下。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