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墨客對三、四月的江南,向來是不吝筆墨的。
四月的江南也確實對得起這麼多人的青睞,比三月更暖的風,更綠的景,吸引着南來北往的人。
金陵城的人比起上月,明顯更多了。
這幾日從安陽鎮送到了一批凝血散,早已經缺貨的各分店的掌櫃一大早就聚在顧宅門口,想見顧知白。
而顧知白此刻卻被“沈七月”拉着早已出現在了金陵城的首飾店裏。
“顧大哥,這個可以買給七月嗎?”
“還有這個,顧大哥,七月也喜歡。”
“沈七月”看着櫃檯上金銀璀璨的首飾,眼睛都要花了,一連指了好幾個。
顧知白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她看中的那幾個金飾,造型俗氣,做工粗糙。
他動了動手指,示意店家包起來,“七月,你還有喜歡的嗎?我怕記得你以前很喜歡玉簪的,我們不如去二樓看看?”
“沈七月”欣喜地看着夥計將剛纔自己看中的首飾都包了起來,聽到顧知白的建議搖了搖頭。
“我不喜歡那些東西,那些哪有金子值錢啊?”
顧知白眉頭微動:“七月,你這次失憶,好像喜好也變了不少,以前你最喜歡玉飾了,怎麼現在變得這麼多?”
“沈七月”面上閃過慌亂,嘴角輕扯,扯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我沒有變啊,我只是……突然不太喜歡了。”
“好吧,你不喜歡就算了,對了,那你還記得你以前最愛吃蜂蜜糕嗎?我們一會給你買點吧?怎麼……難道蜂蜜糕你也變了嗎?”
看着他落寞的神色,“沈七月”趕緊否認:“這個倒沒變,我愛吃,愛吃。”
“那太好了,我們去買點吧?一會人就多了我們排不上隊了。”顧知白立刻高興地說道,“馬車在外面,快走。”
“好。”
“沈七月”揚着嘴角快速轉身,朝店鋪外的馬車走去。
他身後的顧知白卻突然放下了笑容,面上是濃濃的懷疑和探究。
這個人外形看不出與七月有何區別,但她絕對不可能是沈七月!
七月厭甜膩,安陽鎮上也有這蜂蜜糕,她曾揶揄糕點師傅人實在,不懂得少放一點,膩得人喉嚨發緊,沒吃兩口就扔下了。
如今自己有意試探,她說自己沒忘記,卻又說得與以往不同,簡直是漏洞百出,無法自圓其說。
“怎麼了?走啊。”“沈七月”轉頭催促道。
顧知白趕緊換了神情,跟了上去……
珠寶店的二樓,一男一女從樓下收回了目光。
楚鏡辭輕輕搖着摺扇,若有所思:“真失憶了?爲何變了這麼多……”
“楚郎,我看現在的沈七月啊,與尋常蠢人無異。你看她挑的那些首飾,盡是些粗糙的金飾,眼光粗鄙,審美下乘。這可跟您之前說的那個沈七月不太像啊。”
葉琳琅一襲水紅色抹胸紗裙,兩條雪白的玉臂在輕紗下若隱若現。
兩根青蔥玉指輕輕捏住一根水綠透亮的簪子,對着面前的鏡子在頭上比畫着。
“楚郎,好看嗎?”
楚鏡辭說不上爲什麼,聽到她如此說沈七月,腦子裏總能浮現出安陽鎮上那個狡黠聰慧,對着自己又有一絲狗腿慚愧的女子。
心裏有些怒氣,楚鏡辭冷哼一聲,看了一眼葉琳琅。
“水紅本就豔俗,碧綠簪子更是墨重,二者相襯,甚是難看。”
說罷,也不等葉琳琅,自顧自下了樓,走到一樓夥計面前:“剛纔那位姑娘還看了哪些?都給我裝起來。”
不一會兒,夥計就將“沈七月”看過的首飾全部包起來,遞到楚鏡辭手上。
楚鏡辭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珠寶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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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琳琅的手還僵在頭上,半天沒有回過神,知道夥計弓着腰走了過來。
“葉姑娘,這簪子給您包起來嗎?”
葉琳琅如夢初醒,立刻感到一股強烈的羞辱,她狠狠地剜了夥計一眼,“包什麼包?俗氣無比,你們店就沒有什麼好東西了嗎?”
簪子被她狠狠地拍在桌上,連帶着夥計的心也跟着顫了幾下。
“哎呦,姑奶奶,這可是本店最值錢的幾根之一啊,看這水頭,看這品質,怎麼就俗氣了,這一根可要六千兩呢。”
葉琳琅吸了口氣,轉頭看着桌上的簪子,嘴巴動了動:“哼,我說它俗氣就俗氣,我不喜歡。”
她猛地站起身,扶着丫鬟的手下了樓,心裏卻生出怨恨。
她前世也是混跡名利場的人,那根簪子有多值錢,自己當然不會不識貨。
可楚鏡辭已經走了,誰買給自己?
想起他聽見沈七月名字的反應,葉琳琅的眼睛眯了眯,手指慢慢收緊,手下死命地擰着,發泄着心中的怒氣。
被她掐住胳膊的丫鬟疼痛難忍,卻只敢偷偷咬住了下脣,不敢叫出聲……
“沈七月”一個人坐在回府的馬車內,看着自己身邊大大小小的盒子,開心地笑了起來。
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她掀起車簾子,讓車伕停車。
“沈姑娘,怎麼了?”車伕見她跳了下來,有些疑惑。
“沈七月”的目光在一處宅子門口的旗幟上定格,那裏有一個“鏢”字。
自己曾在河灣村外的路上見過,同村上過學的說,那是鏢局,專門給人運送東西的。
她爬回馬車,從剛纔買的首飾中挑出一根最好看的蝴蝶簪留了下來,其他的都抱在懷裏走進了鏢局的大門。
“這位姑娘。”門口有人攔住了她,“可是要押送什麼東西?”
“沈七月”膽怯地點點頭,將手中的盒子遞了出去:“我想把這些送回我家,給我娘。”
問話的人看她面容青澀,不以爲然地隨手打開了盒子。
全是金燦燦的首飾,甚至還有半斤點心。
“姑娘要送哪裏?”那人輕笑一聲,問道。
“安陽鎮河灣村沈小虎家。”“沈七月”急忙答道/
“安陽鎮?是河郡府的安陽鎮?”
“沈七月”翻了翻眼睛想了想,料想應該沒有同名同姓的地方,便點了點頭。
“這……”那人面上露出爲難之色,“你要知道我們鏢局押送的都是大件,一趟鏢便是幾千兩銀子。你這些首飾若是近了,我打發人給你送去,可這河郡府……太遠,光鏢費就得上千兩,遠遠超過了金子的價值。”
“沈七月”聽懂了他的意思,忍不住着急起來,“那怎麼辦啊?我娘和家裏已經揭不開鍋了,等着買米下鍋呢。”
“這些加起來,夠了嗎?”
大門外突然響起一道男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