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發佈時間: 2024-12-17 14:2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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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話本子上說, 一對男女情愫初生之時,最美最好的定情信物,該是最初回的那個親吻。

一記羞澀的輕啄淺觸,綿綿蜜蜜, 跌進心間, 便勝卻人間至美的春風繾綣。

待到雙雙白發皓首, 十指相扣回望年少,談及當年那時的心甜意洽,仍會齊齊紅了面頰。

那一幕, 終會是你韶華正好的年歲里,最溫柔的記憶。

此刻整個人已燙到快冒煙的羅翠微心中卻想大聲疾呼——

話本子都是騙人的!

個鬼的“春風繾綣的溫柔”!

個鬼的“一記羞澀的淺啄輕觸”!

她親身體會的這初次親吻, 分明更像一場龍戰魚駭的殊死搏斗。

雲烈的這個親吻來得又急又狠, 全然似攻城掠地一般。

她的頭被牢牢捧住, 無路可退。

她的唇被餃住, 她的舌被卷去, 就連她氣息也被徹底霸佔。

足以叫人羞赧到心魂顫栗的含唇吮舌、相濡以沫, 來來回回, 如野火燎原, 似驚濤拍岸。

直到她覺得自己周身上下、每一道骨頭縫、每一根頭發絲兒里全滲進了他的氣味, 她才感覺唇上的力道漸軟。

如忽然躁動暴起的猛獸終于被馴服, 又或者是,暫且吃飽喝足。

可憐羅翠微此時已面紅欲燃, 心如擂鼓, 頭重腳輕。

“我頭暈, 我腿軟,”她有氣無力地抬手抵住他的肩頭,顫聲輕道,“我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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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吮到灩灩泛紅的秀唇軟弱開闔,嬌聲告饒;如蝶翼般的墨睫輕翹,顫顫撓過他的臉。

雲烈漸斂著重且急亂的喘,薄唇輕貼著她的唇畔,沉嗓喑啞︰“做人怎麼可以輕易認輸?斗志如此渙散,更需勤加練……”

“你給我……閉嘴,”羅翠微弱弱笑著直往後仰,“仔細我真的打你。”

他一手滑下托住她的後頸,另一手環住她的腰背,“認輸過後又要反戈一擊?那你這算詐降,若是在……”

許是見他又想纏過來,她驚慌地抬手封住了他的嘴。

雲烈悶笑著將她撈過來靠在自己懷里,急促的心音漸趨安穩。

靜默的相擁良久,他低頭在她耳畔沉聲道︰“怕你刁滑耍詐,必須先說好,若你打算叫我沒名沒分,我就……”

“堂堂昭王殿下,竟追著姑娘討名分,”羅翠微被他鬧得方寸發軟,笑倒在他肩頭,“好啦,一定給你有名又有分的。”

她從來就是個很痛快的姑娘,一旦想明白了自己要什麼,她就無畏無懼。

昭王府一貧如洗算什麼?

她既能臨危受命扛起羅家,硬生生撐到如今羅風鳴漸漸長起來,那就一定會有法子讓雲烈擺脫率部啃地皮的悲慘命運。

“所以,你這就算是向我求親了?”雲烈自說自話地點了頭,委曲求全似的,“好,答應你了。”

羅翠微傻眼,片刻後才哭笑不得地輕踹了他一下︰“真想瞧瞧你那腦子里都裝了些什麼。”

雲烈唇畔帶著含糊的笑,抬眼望著天,耳尖紅透,“那你看鏡子就是。”

羅翠微愣怔半晌,突然環緊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肩窩里,笑出了聲。

原來,話本子里也不全都是騙人的。

她忽然相信,這一幕,終會是自己韶華正好的年歲里,最溫柔的記憶。

——真想瞧瞧你那腦子里都裝了些什麼。

——那你看鏡子就是。

就是這個人,總是猝不及防喂她滿口糖的混蛋,沒錯了。

她想與他並肩走過漫長歲月,直到雙雙白發皓首,十指相扣回望年少。

沒來由的,她就是有種預感——

這或許是她此生做的最大一筆生意。

穩賺不賠。

****

翌日午後,羅翠微隨雲烈前去面見顯隆帝。

其實無需多言,兩人之間那濃到化不開的蜜味,真是隔著八里地都能將人到虎軀一震。

顯隆帝膝下兒女眾多,雲烈並不得他格外愛重,但到底還是他的兒子,他沒打算在此事上做惡人;先前之所以不肯答應雲烈請他幫忙提親的要求,無非就是吃不準羅家這姑娘究竟是何想法。

畢竟他是全天下最丟不起臉的人,若是替兒子求親被人拒絕了,那還怎麼好好做這皇帝?

今日看出二人之間與先前大不相同的端倪,他自也就心中有數了。

既雲烈對這姑娘珍而重之,非要以“提親”之儀來辦此事,而這羅家姑娘顯然也已定了主意,他老人家也樂于成全一樁佳話。

閑敘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雲烈也大差不離地探明了他這皇帝老子的心思,便行了辭禮,攜羅翠微退出行宮主殿。

走出老遠,羅翠微見四下無人,這才靠近雲烈身畔,委婉感慨︰“方才我听著那意思,陛下的後宮……似乎熱鬧得有些過頭啊。他當真分得清誰是誰嗎?”

雲烈輕嗤一聲,伸手握住了她的指尖。

“別說後宮,就是內城里的皇子皇女們,年紀很小的那些個,他有時都分不清誰是誰。”

說出去都沒人信,卻偏就是事實。

不過,顯隆帝自己有時會分不清,倒也沒什麼大礙,畢竟他身邊有的是會替他分清的人。

羅翠微心中暗暗嘖舌,半晌後倏然警惕地轉頭瞪向雲烈。

察覺她的目光,雲烈不待她出言,便立刻淡淡瞪回去︰“我跟他不一樣。”

“噢,也是,”羅翠微點點頭,目視前方,“娶多了你也養不起。”

這話在某種層面上來說倒是事實,雲烈被她噎得不知該怎麼接,只能無奈笑瞥她一眼。

提到這個,羅翠微有些尷尬地輕咳了兩聲,輕晃了晃與他交握的手。

“你前兩日說,之前別人送到你府上的年禮錢物,你都記了賬,要還的?”

“嗯。”

既已在心中認定羅翠微是要與自己共度此生的人,雲烈在她跟前真是窮得愈發坦蕩了。

“大前年你臨川軍的人在松原城外‘借’過五車糧,”羅翠微悶聲笑道,“若也記在你的賬本中了,回頭就銷賬了吧。”

雲烈腳下一怔,面上呆了呆,接著就如釋重負地笑了出來︰“竟真是你的。”

“你們原本揣測的債主人選,除了我,還有誰?”羅翠微腦子轉得快,瞬間就理清了他話中的隱情。

如此一來,她就能明白雲烈當初為何肯勉為其難地接見她了。

是因為推測她或許是債主之一,這才勉強給她個面子。

“……還有,黃靜茹。”雲烈斟酌了一瞬,還是決定坦誠相告。

雖然他覺得,以羅家與黃家惡劣的關系,羅翠微听到這名字多半就要炸毛。

而羅翠微果然沒“辜負”他,立刻挑眉冷笑︰“是誰瞎成這樣?”

“熊孝義,”一種莫名的“求生欲”促使雲烈熟練甩出黑鍋,滿臉的磊落正直,“我說不可能是黃靜茹,他偏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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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翠微無比嫌棄地將熊孝義嘲笑了一通。

****

午後,眾人又隨聖駕去了獵場。

羅翠微懶怠動彈,照例又躲在帳子里看閑書,叫羅翠貞自己找徐縈玩去。

羅翠貞見長姐似乎主意已定,便也沒再多說什麼,垂著腦袋喪喪地出去了。

而雲烈出去跑馬晃了一圈意思意思,很快就趁人不備溜了過來。

雖說兩人之間算是已有共識,又得了顯隆帝默許,不過畢竟還要等回京以後才能提親,平日要想黏在一處,總歸還是不好太引人注目的。

羅翠微放下手中的書冊,接過他遞來的果子,笑意促狹地望著他。

“誒,對了,其實我老早就想請教……你堂堂一個昭王殿下,究竟是怎麼窮成那樣的?”

“比較復雜,一時說不清,”雲烈望著她的笑臉想了想,又補充道,“總之,有時候有錢,有時候沒有。”

這段日子下來,有心人大概也能看明白他的打算了,之後的局面會與從前不同的。

不過,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他並不想在羅翠微面前胡亂夸下海口。

以前他只管護著麾下那班同袍兄弟,所以許多事他也懶得惹是生非。

可往後他還要護好羅翠微,所以有些事他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了。

“還是沒錢的時候多些吧?”羅翠微笑嘆一口氣,伸手拍拍他的肩,“算了,你只管好生保家衛國,大不了我養你就是。”

想想當初在松原眼冒綠光搶她幾車糧的那些兒郎,羅翠微心中暗暗立誓——

列祖列宗在上,我絕不會容忍自己窮到那樣的地步!

雲烈聞言一愣,心中霎時翻涌起熱甜暖流。

他並未與她爭辯什麼,只是噙笑垂眸,“嗯”了一聲。

她對他……還真是,用情至深啊。

****

二月十五,寅時將盡,蒼穹如黛。

天邊有微光熹熹,林間隱有鳥鳴喈喈,整座泉山行宮尚在昏昏沉眠。

沿著泉山最東面的箭涇往上,再過一段人跡罕至的泥路到頂,有一處小小的懸山瀑布。

對面峭壁上那小小的懸山瀑布,是這略顯荒僻的山頂一隅處僅有的景致了。

羅翠微裹緊身上的披風,睡眼惺忪地垂著腦袋立在山巔,額頭抵著雲烈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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