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將盡的模糊天色中,雲烈一身利落的玄色武袍,姿儀挺拔如松。
“你這邀約一听就很荒唐,我昨日到底是為什麼會答應你……”
羅翠微忍不住打了個呵欠,軟聲帶笑地抱怨呢喃。
昨日黃昏時,雲烈忽然神色鄭重地說,叫她今晨寅時就出來,他要領她去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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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日里沒什麼格外的愛好,閑時就喜歡看些話本子……唔,正經的、不那麼正經的,都看。
若是按照“不那麼正經的話本子”里的路數,雲烈的這個邀約,大概就屬于居心不很純良、後果或許“不堪設想”的那種。
就怪那時他面上的神色太鄭重,湛湛黑眸中全是浩然正氣,她竟都沒問一句是要去哪里,就給應下了。
她覺得自己怕是當真要完。
“為什麼會答應?自然是因為你喜歡我,不舍得我失望難過。”雲烈將殘困慵懶的姑娘緊緊擁在懷中,答得特別理直氣壯,特別斬釘截鐵。
“所以,你這麼舍得我困倦難受,”羅翠微有氣無力地又打了個呵欠,長睫上沾了困淚,如蝶翼被夜露滲過,“就一定是很討厭我了。”
“胡說八道!”雲烈輕惱硬聲,斥了一句後,不滿地蹙眉將她擁得更緊了些。
早春殘夜的山風料峭薄寒,盡數被他高大的身軀阻隔。
羅翠微素來不是個早起之人,今日天不亮就被迫離了溫暖的被窩,跟著這人上山來,卻至今不知到這里來是要做什麼。
此刻他嗓音里的惱意終于喚醒了她的起床氣。
“雲烈,我這幾日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她困得不大睜得開眼,繃著俏臉抬起下巴,從眼縫里冷冷投來一瞥,就像只張揚舞爪的小花狸子。
“你若再沖我吼,信不信回頭我就抬一箱金子砸扁你!”
雲烈還是頭一回見識到這樣的羅翠微。
她一定以為自己此刻的模樣足夠凶。
他有些想笑,可直覺告訴他,若他真的笑出來,他的下場可能會很慘。
于是他機智地選擇收聲,低頭在她唇上輕啄一下,似安撫又似討好。
“別以為你……”又被親一下的羅翠微困意全消,張大眼楮瞪著他。
雲烈斂睫藏好眼中得逞的偷笑,輕垂的目光溫軟如示弱小獸。
這副模樣,真是,吵不起來。
羅翠微已到嘴邊的狠話無端變成了嗔笑嘀咕,“天不亮就鬼鬼祟祟摸上山來,到底要做什麼也不說清楚,煩人。”
“來了。”
他那烏黑如曜玉的眸心湛湛一爍,唇畔揚著心滿意足的笑,示意她看向東面。
天光破曉,日始出。
旭日自蒼翠遠山間噴薄升騰,霎時將黛色殘夜潑成嬌妍緋紅。
驕陽熠熠下,山河壯麗,天地錦繡。
早起的困倦惱火,殘夜冷風中枯燥靜默的等候,瞬間被消弭于無形。
羅翠微笑眸漸潤,漾起一層溫柔水光。
她輕咬著唇角止不住的笑,回頭看向身後的人。
“你……”
雲烈得意地沖她眨眨眼,又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去看那方薄薄的懸山瀑布。
羅翠微順著他目光所指轉頭望去。
水流自山崖最頂飛瀉而下,撞上山間岩石處,水花四濺如行雲吐霧。
朝陽漸熾的光芒金燦燦迎上那些水霧,竟使整道瀑布成了一條懸山而下的,流動的虹。
七彩英華,仙氣四溢。
“很多年前我就發現了這個,”雲烈擁住背靠在自己胸前的姑娘,低頭在她耳畔,不無得意地哼道,“只有我知道。”
這是少年雲烈無意間發現的寶藏,是他心底最不欲為旁人知曉的,柔軟的秘密。
羅翠微回頭,抿唇笑得蜜蜜甜,晶亮的目光直直看進他的眼底。
“所以,你非要帶我來看這個,是什麼意思呢?”
“明知故問。”
雲烈被她那目光迫得面紅耳赤,帶了萬般赧然的窘意在她耳珠上輕咬一記。
羅翠微紅著笑臉瑟縮了一下,卻仍不改執著地追問,“你什麼都沒說,我怎麼會知道?”
面對她鍥而不舍的追問,雲烈終究還是妥協了。
“就是心愛極了你想討你歡心總之我會對你很好所以你既起頭撩了我就好好撩不許三心二意!”
一氣兒說完,不帶斷句的。
究竟誰起的頭啊?誰撩的誰啊?
羅翠微覺得,自己和雲烈之所以能走到如今,其中必定有什麼叫人啼笑皆非的誤會。
他似乎一直都在強調,兩人之間的種種,全賴是她先動的手。
羅翠微樂不可支地轉身環住他的腰,“風太大,我沒听清。再說一遍?”
雲烈輕輕按住她的後腦勺,將她的臉扣進自己的懷里,不再給她機會繼續盯著自己的紅臉發笑。
他的眼楮明明在笑,口中卻無比嫌棄地咬牙道,“這麼惡心的話,這輩子別想听我再說第二遍。”
這輩子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能讓他甘願說出這麼惡心討好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