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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後。
薄氏財團發展迅速,已然成爲全球前列的綜合性財閥集團。
在公司任職十年執行總裁的薄諾,終於拿到了公司最高決策權,成爲薄氏財團董事長。
就職會議結束。
薄諾在貴賓室接受了媒體的採訪。
記者擺好攝影機,隨後恭謹問道:“對於三十七歲成爲財團董事長,應該是最年輕的董事長了,您怎麼看?”
薄諾客氣答:“比起父親差了太多。”
小時候總跟父親唱反調。
二十歲他進公司任職銷售小職員,二十七歲成爲執行總裁,如今三十七歲,父親簡政放權才讓他坐上這個位置。
體驗過才知道父親能力出衆,也很抗壓。
據說。
當年爺爺去世,二十五歲的薄御接住管家的大權,拼盡一切撐起家業。
來公司上班之後,父親在他眼裏形象愈發高大。
他越來越敬仰欽佩。
記者:“您太謙虛了,很少人能在您這個年紀達到現在的地位。”
薄諾坦然:“父親半年前就交代好了公司一切事宜,他快速退位,我才能頂上他的位置。”
薄總很少接受採訪。
他這一輩子,除了跟妻子上過一次戀綜,就是全球婚禮那天在媒體鏡頭裏出現過。
其餘時間,哪一家媒體都窺探不到他的私生活。
越是隱祕,大衆的好奇心越強。
記者也好奇,“能簡單跟我們說一下您父親匆忙退任的原因嗎?如果不方便就當我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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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不方便的。
薄諾道:“我母親身體不太好,這兩年記憶也差了,父親不放心她一個人,打算專心致志地照顧她。”
他進公司以來,薄御對他很嚴格。
將他培養成後繼人,是薄御對薄家的交代。看他能力差不多了,便從公司抽身,一心一意回到沈知意身邊。
記者:“您父母感情很好吧?”
薄諾點頭:“當然。”
“小時候我總覺得父親很兇,對人對事特別嚴格。長大了才漸漸發現,父親這不是嚴肅,只是盡職盡責。”
“對我和妹妹,他盡到了一名父親該有的責任,對公司也如此。只有母親一個人,他拋去了一切客觀原因,堅定且專注地主觀愛她。”
“說實話,這麼多年了,我很少見到父親溫柔的樣子。只有他對着母親,藉着母親的光,我才能聽到他的細語和柔情的神態。”
“不過,感情都是互相的。母親也很愛父親,別人眼裏父親的缺點,在母親心裏都是優點,都很可愛。”
“今年母親阿爾茨海默症又嚴重了一些,記憶衰退得快。有幾次她把我認成了父親,很溫柔地拉着我去吃她親手做的水煮魚。”
“父親最愛吃的一道中餐是水煮魚,母親廚藝不佳,但最拿手的就是水煮魚。”
採訪新聞正實時轉播着。
與此同時。
下着紛飛雪花的景園院子裏。
沈知意抱着大雪球晃了好幾下,重心不穩跌進了一旁落滿雪的矮叢裏。
她卡住了。
卡成了一個圓溜溜的球。
女人伸手又彈了彈腳,“阿御,阿御我出不來了……”
踩雪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
男人步伐匆忙。
薄御走上前,先是笑着低頭看了她幾眼,然後才彎下腰把人從矮叢雪堆裏撈出來。
他把她抱到一旁平整的雪地上。
讓她站穩。
隨後細心地拍拍她身上的雪花,寵溺道:“第一年跌進去,現在又跌同一個地方,明年我還在這裏撈你。”
沈知意跺跺腳,把鞋子上的白雪抖落。
她擡眸嗔了他一眼,隨後撿起小鐵鍬,抱上自己的雪球繼續去滾雪人腦袋了。
“小心一點,別把手套弄溼了。”薄御叮囑。
“溼了就戴你的呀。”
女人的回話讓他恍惚了幾秒鐘。
勾起了記憶的牽線。
很久很久以前,他們倆剛結婚那會兒。她要堆雪人,他陪着她在院子裏堆,她好像說過這句話。
他當時接的那句是……
做夢?
望着女人略蹣跚的步伐,薄御視線裏出現了曾經她活力滿滿的身影。
她繞着院子四處跑。
把手套全弄溼了。
這些東西只有他記得了,知意的阿爾茨海默症越來越嚴重。每天早上醒來,她都會忘記他是誰。
他現在的日常就是——
晨起介紹自己,跟她耐心說兩人的關係。白天陪她玩,入夜哄她睡,然後她又把他忘了,第二天再次重複……
唯一讓他欣慰的是:
她不記得他了,還是會無條件地信任他。這是刻在沈知意骨子裏的記憶,即使忘卻了所有,也不會忘記愛他。
“阿御……”
“老公……”
聽到聲音,薄御回過神。
男人邁開步子徑直朝遠處榕樹下的沈知意走去。
她手套溼了。
他站在她面前,將她溼掉的手套摘下來,隨後脫下自己的給她戴上。
沈知意戴好了手套。
她俏皮地拍了幾下,昂起腦袋望他,“好暖和!”
薄御把她掉下來的圍巾重新繞回她的脖子,迴應着:“不要再弄溼了,若是感冒了,我又要逼着你吃藥了。”
“恩恩!”她乖乖點着頭。
之後。
薄御拿上她滾好的雪球,放到雪人身子上,再用小鐵鍬精修輪廓。
做出了一個兔子雪人。
沈知意高興極了,滿臉都是笑容。她蹲在雪人旁邊,配合着薄御拍照。
相機定格畫面。
屏幕裏的女人臉上增了許多皺紋,不變的是她的笑容。
依然甜美。
歲月不敗美人。
雪下大了。
薄御收起手機,走過去牽起沈知意的手。他帶着她往屋子裏走,“中午想吃什麼?”
“吃昨天中午你煮的烏冬面。”
聞言,男人身體頓了一下。
他轉過頭往後看,看見沈知意正低着腦袋踩雪地裏他留下的腳印。
他走一步,她就踩着他的腳印走一步。
他忽然停了,前面沒有空腳印了。沈知意停下動作,擡頭看他,“怎麼不走了?”
注視着她漂亮的杏眸,薄御重複道:“吃我昨天煮的烏冬面嗎?”
“恩。”沈知意又說,“今天是諾諾任職董事長呢,咱們準備一下飯菜,喊他回來吃晚飯吧?”
薄御盯着她半晌。
沒有說話。
只握緊了她的手,緊了又緊。
她忽然又有了記憶,不知道這次能持續多久。
“爲什麼這樣看着我?”
“老婆很漂亮。”
沈知意笑了他兩聲,她往前走了幾步,挽上他的手臂,“我都快六十歲了,早就不漂亮了。”
“我說漂亮就漂亮。”
屋檐下,沈知意踮腳親了他的臉頰。
她腳底落回地面,身旁的薄御下意識扶了她的腰,免得她摔倒。
她望着他,笑着笑着就哭了,“我知道我生病了,總是忘記你,忘記和你的曾經。要你每天都重複做事,辛苦你了……”
薄御擦乾淨她的臉,摟着人進了溫暖的屋子。
“變相來說這是一種樂趣。”
“你哄我?”沈知意淚眼嗔他。
“是,我哄你。”薄御低頭看她,眼神溫柔:“我就是喜歡哄你,現在不上班了,天天在家裏哄你玩。”
兩人對視。
彼此眼眸中都是對方的樣子。
一生不長。
在沈知意眼裏一輩子好短。
她貪心地還想要薄御的來生,如果下輩子還能遇到他就好了。
兩人並肩往客廳走。
沈知意腦袋靠着他的臂膀,“阿御,你說人死了之後會有輪迴嗎?譬如說下輩子什麼的。”
薄御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從來不信鬼神。
但他聽懂了她話裏的意思,他破天荒地迷信了一回:“有。”
唯有她,他希望有來生。
【小知意薄御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