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呼嘯的冬夜,躺在燒得暖暖的炕上,裹上暄軟馨香的棉被,連夢都是恬靜溫柔的。
沈七月給兩個說着夢話的小丫頭,蓋了蓋被子,起身出了門。
院子裏的雪人靜靜矗立着,沈七月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將廊下的積雪掃了下去,以防夜裏起夜時被滑倒。
天亮之後就是小年了,她心裏記掛着陸景桓,不知道他能不能趕在過年前回來。
仔細算算,他已經走了四個多月了,半個多月前收到書信說即將起程回來。
如果路上不耽誤,除夕前應該能回來。
但聽鎮上來酒樓吃飯的過往商人說,從京城到安陽鎮,這一路上都在下雪。
官道結冰溼滑,行路十分困難。
她心中又期盼又擔憂,既希望他能在除夕前回來,也祈盼他路上慢行,平平安安。
想來想去,心煩意亂,她長嘆一聲,伸手接住了廊外的雪花。
隨後裹緊了衣服,準備回房。
突然,她聽到門外似乎有細微的腳步聲響起,在大門外停止。
她緊張地看了一眼樓上,正猶豫要不要叫醒墨影,就看見一道黑影從二樓翻身而下,穩穩落在她的身邊。
“你……”
見她要說話,墨影趕緊用手示意她噤聲,沈七月趕緊閉嘴。
墨影用手指了指房間,讓她回房。
沈七月搖搖頭,回身抄起廊下豎着的鐵杴握在手裏,再次站在他身邊。
墨影無法,只好將她拉到自己身後,隨後一步一步向院門口走去。
院裏的積雪沒過了鞋底,踩上去發出“咯吱”的聲音。
墨影習武之人,懂提氣輕身之法,沈七月儘量放輕腳步,跟在他身後。
門外發出息息索索的聲音,還有輕微的撞擊聲音。
沈七月攥着鐵杴的手微微出汗,心中打定主意,一會等墨影打鬥的時候,她就快速衝進村子裏搬救兵。
二人在門前站定,墨影伸出三根手指倒數,沈七月跟着心中默數。
剛說到一,墨影便上前一步,迅速將門閂拉開,猛地打開了大門,
沈七月舉着鐵杴就往上衝,卻被墨影一手奪了過去:“別。”
她定了定神,低頭看去,一個頭上毛髮雜亂,渾身被雪覆蓋的人隨着他們突然的開門動作,向門裏栽倒,一動不動。
想來之前的聲音都是他靠在自家大門上發出的。
“哎,你還好嗎?”墨影用手中的鐵杴把手輕輕戳了戳地上的人,可他仍舊沒有反應。
該不會凍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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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影蹲下身,用手探了探他脖間,“還有救。”
“把他背進去。”
沈七月迅速打開另一扇門,讓墨影將人背了進去。
虎子已經睡下,陸景桓的房間沒有燒炕,墨影只能將人放到了自己房間的炕腳。
“鍋裏還有一點溫水,我去打了來。”
鄉下人家的竈房裏,爲了不浪費柴火,總會在鍋旁另掏一個小鍋竈。
做飯的往裏面添點水一併燒開,吃完飯剛好用來洗鍋,洗漱。
現在家裏人少,他們洗漱完,鍋裏還剩一點熱水,沈七月趕緊用盛了一盆端了上去。
墨影撈起打溼的毛巾,給牀上一動不動的男人擦乾淨了臉。
隨後又用熱毛巾在男人的脖間、胸前敷了敷。
“怎麼樣了?”沈七月不便上前,側過身問道。
“就是凍僵了,在炕上暖了暖,又用熱水擦了身子,人應該沒事。”
墨影話音剛落,就聽見牀上那人哼了一聲,沈七月立刻轉頭去看。
牀上的那人已經睜開了眼睛,朝牀前的二人看了過來,目光中先是疑惑惶恐,待看到沈七月時,渾身一震。
沈七月也在默默打量着他,這人面上長滿了絡腮鬍,頭髮也蓬亂如草,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打理。
整個人髒兮兮的,看不出年齡。
他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髒棉衣,通過上面的破洞,能清晰地看到裏面的棉花已經所剩無幾。
怪不得凍暈在自家門口呢。
沈七月邊打量心中邊疑惑,這人雖滿臉鬍子不知道長相,可一雙眼睛卻熟悉異常,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丫頭,你……”男人眼中的震驚愈發明顯,擡手指着沈七月,哆嗦着嘴脣開口。
“七月,墨影,你們幹啥呢?”白氏額度聲音在門外響起。
沈七月轉頭看去,白氏打着哈欠,舉着煤油燈走了進來,猛然看見牀上的人,嚇得大叫了一聲。
“七月,這人誰啊?怎麼會在咱們家?”
沈七月趕緊轉身安撫她:“門口看到的,天太冷暈倒在咱家門口了,我和墨影看他可憐,就讓他進來暖和暖和。”
白氏伸頭匆匆看了一眼牀上髒兮兮的男人,“哎,窮人的冬天是不好過,要不要我去做點吃的?墨影,你和景桓去年的棉衣嬸子還收着呢,先給了這人吧……”
“嬸子做主就好。”墨墨不在意地說道,反正不要的東西了,浪費倒不如給了這人。
白氏點頭,“那我去給他下點面條吧?那個,你……今晚大雪恐怕不好過,明日一早雪停了你再走吧。”
說罷,她拍拍沈七月的手,“幫我燒火。”
沈七月“哎”了一聲,跟着她轉身朝外走去。
“淑……淑梅……是你嗎?”身後的男人在此開口,聲音裏滿是惶恐和顫抖。
沈七月轉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位大……哥?你怕是認錯人了,這是我娘……”
“啪!”
一聲炸響將嚇得沈七月身子猛然一抖,她回頭看去,只見前方的白氏手中的煤油燈掉落在地,四分五裂。
白氏的整個身子也在劇烈地顫抖。
“娘,怎麼了?娘?”沈七月趕緊上前抱住她的胳膊,“一個燈而已,無妨的,娘……”
白氏緩緩轉身,臉上早已掛滿了淚痕,她一步一步朝牀榻走去……
墨影想去阻攔,沈七月用眼神制止了他。
看這樣子,這個男人可能跟白氏認識,興許是自家親戚。
“淑梅,真的是你嗎?淑梅?”牀上的男人激動地跪起身子,想要伸手去抓白氏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
“我這個樣子太髒了,我……我去老宅找你們,可是一個人都沒有,我不想……讓村裏人明早看到我……這個樣子,就想着……找個地方靠一夜……沒想到……淑梅……”
白氏卻絲毫不嫌棄他,向前一把握住了他縮回的手,“你……這兩年……去哪兒了?”
“我……一言難盡啊。”牀上的男人搖了搖頭,隨後擡頭看着不遠處一臉茫然的沈七月,“這是……二丫?”
白氏點點頭,“嗯”了一聲,朝沈七月招手。
“七月,快來,傻丫頭,這……是你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