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蕎想起先前趙誠銘斥責她的話,立刻又來了氣:「年前書院最後一次大考過後,我才去行了拜師禮。上個月開始正式登臺,至今都沒說夠十場,還是搭著師兄師姐們說的,估計台下都沒記得我名號。況且我也沒說過我是信王府的二姑娘,怎麼就給府裡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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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蕎緩了緩,歎氣。
「總之,這事我自己選的,肯定會一直做下去。若家中確實不能見容,要打要罵我受著,要叫我收拾包袱卷滾出去,那我也認。好啦,我的事交代清楚了。本來是想闖出點名堂再告訴你們的。」
「嘖,做足三年話搭子才拜上個師父,你混得可真慘,」趙澈長指輕揉額間,啼笑皆非,「成吧,雖任性了些,總也算是件正事。你既定好主意入這行,今後便用心鑽研門道,別稀裡糊塗混日月。如需家中幫忙打點什麼,就來同我說。不過咱們話說在前頭,若往後真被外頭人笑話,你可不能哭兮兮倒了趙二姑娘的威風。」
這事做得是荒唐了些,但正如她先前在承華殿所言,「不偷不搶、沒違律犯禁,沒傷風敗俗」,總好過出去惹是生非、讓家裡人收拾爛攤子。
「嗯!」趙蕎咬住下唇重重應聲,眼含熱淚,實在很想像趙淙先前那樣哇哇痛哭一場。
一旁的趙淙揉著哭紅的雙眼,小聲問:「二姐,那你先前說父王……他做什麼了?」
「你小孩子家,打聽這種汙糟爛事做什麼?」趙蕎抹了淚,扭頭瞪著他,無比嚴肅,「總之,你長大不能學他那樣,我們都不能學。記住了嗎?」
趙淙被她少見的語氣嚇了一跳,連連點頭:「我知道。恩師和三哥也說過,我們要學大哥這樣。潔身自好,矜持克己,心有敬畏。」
「老四你給我一邊兒去,哪兒來這麼多浮誇之詞,」趙澈沒好氣地揮揮手,「去找平勝問問,晚飯備的菜色夠不夠三個人吃。」
趙淙一聽大哥這意思是要留他在含光院吃晚飯,立刻樂顛顛兒應下,出了書房去找平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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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只剩兄妹二人後,有些話總算可以敞開說了。
「你方才為著什麼事衝父王犯渾?」其實趙澈猜到她要說的是哪樁,不過還是謹慎地確認一下。
在大哥面前,趙蕎就不藏什麼話了:「他堂堂信王殿下,與戲班子的女伶勾搭廝混,這就已經夠沒臉沒皮的了,偏生那女伶還是個有夫之婦!而且我前幾日還聽人說,那女伶與她的夫婿已上京兆尹府提請和離了,這約莫就是等著被抬進咱們家後院呢!」
趙澈倏地僵了脊背,繼而握拳往桌案上一砸。
他父王與繡瑤班那個唱青衣的女伶廝混,這事他是知道的。可他還不知對方是有婦之夫,更不知對方因此與夫婿和離之事。
莫說趙蕎先前犯渾,此刻才得知這驚人詳情的趙澈都想犯渾了。
與「府中二姑娘到天橋說書」比起,這才板上釘釘是要叫整個信王府沒臉見人的勾當!
「大哥,我覺著我們這兄弟姐妹幾個,怕是十輩子沒做好事,才攤上這麼個糟心的父親。」趙蕎閉目仰頭,後頸無力倒垂在椅背上。
畢竟只是兒女,即便再氣再惱,像先前那樣犯渾撒潑當面罵親爹幾句,就已是忤逆出格的極限。總不能將親爹綁起來打斷狗腿吧。
趙澈已然無話可說。
如今在府中真正有點分量能試著去阻止這樁事繼續錯下去的,就只有徐蟬與孟貞了。
可這二位也有她們的難言之隱,否則從前信王府後院也不至於烏煙瘴氣到那般地步。
趙蕎痛苦哀嚎:「這可真是苦瓜拌黃連——苦得要了親命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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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廳內氣氛有點凝重。
趙澈與趙蕎都沉著臉,趙淙不明所以,膽戰心驚不敢動筷。
平勝站到趙澈身旁,低聲道:「表小姐啟程去書院之前特意做了『櫻桃肉』,雖是甜口,畢竟一番心意,大公子嘗嘗吧?」
趙澈心下驀地一甜,握住平勝遞到他掌心的筷子,總算面色稍霽。
「我也……嘗嘗?」趙淙偷偷吧唧了一下嘴,跟著拿起筷子。
趙澈聞言眉梢一揚,凶巴巴哼道:「你嘗什麼嘗?翹課的人,有飯吃就不錯了。」
趙淙蔫頭耷腦縮回手。
「那……我沒翹課,」趙蕎覷了大哥一眼,小心翼翼試探地問,「我可以嘗嘗嗎?」
趙澈沉吟片刻後,忍痛道:「你可以吃……五塊。」
趙蕎也不等人來伺候,拎起公筷麻利夾了五塊放到自己面前的碟子裡,口中還嘀咕:「大哥你也太護食了吧。」真摳。
徐靜書臨行前做的這盤甜而不膩的「櫻桃肉」,總算撫慰了兄妹二人被「苦瓜拌黃連」滲透的心,飯廳內的氣氛漸漸和軟起來。
「表小姐讓給承華殿與涵雲殿各送了一整盤的,」平勝替趙澈布菜後,輕聲的趙蕎笑道,「側妃定會留著等二姑娘回去再吃,這麼算起來,二姑娘可比大公子吃得多些。」
趙淙羡慕地看看趙蕎,又眼巴巴看著那盤「櫻桃肉」,再看看護食的大哥,頓時心酸一歎。早知今日,小時他就對表姐好些的,哎。
趙澈靜默半晌,咽下口中那塊「櫻桃肉」後,不豫沉聲:「阿蕎,你得給老四做出個『尊敬兄長』的榜樣,比我吃得多這就不合適了。趕緊還三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