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心裏躊躇了一陣兒，緊了緊手後，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往樓下去了。
下着雨。
她在玄關拿了把雨傘，穿着拖鞋往外走。
小跑到院門口時，古斯特也停穩了，夏風開了後車座的門，撐着傘等待男人下車。南希穿過朦朧的細雨看過去，先看到他工整的西褲，筆直的腿，隨後才見到挺拔的身影。
他下了車，視野擴大。
第一眼便看見院子門口的南希。
不管什麼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只要她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權景州的目光總會情不自禁地往她身上落，有時候他真覺得她給他下了蠱。
明明還生着她的氣。
卻忍不住不看她。
如薄御前幾天跟他通話時罵他那句：“真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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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得真貼切。
權景州挪開視線不去看她，男人邁開步子，踩着被雨水沾溼的地面往前走。進入院門口時路過她，他本能停了半秒，隨後重新邁步往屋子裏去了。
他沒說話，沒停留。
徑直往自己面前走過。
南希張了一下嘴也沒說出話，只撐着傘，默默跟在他身後往回走。
進屋後，權景州脫下西裝外套。南希走到他身旁，伸手要幫他拿衣服，男人卻轉手將外套給了一旁的權管家。
權管家怔了：“……”
管家小心翼翼地接了外套，看了看先生，又看了看手還懸在半空準備拿衣服的太太。
這？
他不信先生沒看見太太的肢體動作。
明明看見太太要幫他拿外套，卻把外套給了他，這是做什麼？
又冷戰？
上個月不是才吵了架和好嗎？又來一次？
是不是太勤快了？
權景州默聲離開了玄關，往客廳方向去了。男人走遠了些，權管家才靠近南希，勸慰道：“太太，您別跟先生一般見識。可能是出差事多，他有根筋不對勁。”
放眼權氏一族上下，也就只有權管家敢這樣開權景州的玩笑。
畢竟，權景州是在管家的照料下長大的。
從學步開始，到如今坐上家主之位，權管家參與了他前半生，算是半個父親了。
南希被他逗笑了，女人收回被無視的雙手，“恩，我不會往心裏去的。”
南希隨後也去了客廳。
走到門口，她看了幾眼坐在沙發上斯文冷漠的男人，而後去茶几那邊倒了一杯溫熱的茶，走到他面前遞給他。
他專注地翻閱雜誌報刊，對於她的動作漠視不見。
遲遲沒接茶杯，南希的胳膊舉得有點酸。她也沒一直舉，茶涼了後她把杯子擺在一旁。
看這情況，估計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他不會給她好臉色。
南希承認，那日在內堂，她被他刺激得情緒失控，說了許多難聽的話。不過，她不認爲自己在胡說，那些事本來就是他乾的。
只有一點，氣頭上她咒了他幾句。
說他會遭報應。
那也沒辦法，她是個人，總會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時候。他那樣咄咄逼人，將她的情緒扼緊，讓她想起權宴的死亡，更讓她想起自己被結婚、被在劇院羞辱的慘狀……
氣不過就罵出來了。
權景州的報應什麼時候來她不知道，她罵人的報應現在來了。
就坐在她面前。
權祖宗。
南希再次看了他幾眼，她安靜地在一旁的單人沙發坐下。一直等他看完了後半部分報刊，合上了書籍，她才抓住機會。
開口試探道：“我有一件事想徵求你的意見。”
權景州沒看她。
他放下手裏的報刊，接了傭人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才說：“你還需要徵求我的意見？”
“恩，就是你出差買的東西，送我的禮物……”
權景州冷哼了聲。
打斷了她的話。
南希沒懂他語氣忽然冷下來的意思，女人暗中攥了攥手，抿脣沒再繼續往下說。
過了數秒鐘，權景州掀開眼簾看向她，仔細端詳了她半晌。她是忘了半月前在祠堂，爲了權宴那個死人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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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端難聽的詞都往他身上堆。
還咒他。
這半月來他外出工作，她一條短信沒發，一通電話沒打，現在他回來了，她第一時間問的是禮物。敢情他這個人，還沒禮物重要。
權景州都笑了。
氣笑的。
男人站起身，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黑色的絨盒，扔在她手邊的沙發上，“晚上有個局，你跟我一起去參加。”
他說完便離開了客廳，去二樓了。
南希即刻起身，往前走了半步，沒再跟上去。她望着他身影走遠，隨後偏頭看向沙發上的絨盒。
她彎腰撿了起來。
打開盒子。
裏面郝然躺着一顆晶瑩剔透的粉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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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個下午，權景州都在二樓書房處理工作上的事。
南希沒敢去打擾。
期間安妮打了兩個電話過來，一個是說她和她媽媽去了醫院，暫時躲開了追債的人。另一個是說，她爸爸爲了躲債被迫離開了倫敦，失聯了。
傍晚南希換好衣服，穿戴整齊下樓時，又接到安妮的電話。
“安妮？”
電話接通，南希率先開了口。
那頭沒立馬回話，有些窸窸窣窣的雜音，約莫等了三五秒鐘，安妮的聲音才傳過來：“南希，我籌到錢了，你不用費心思幫我了。”
中午窮途末路來懇求她幫忙，傍晚就籌到錢了？
四千萬不是個小數目。
南希有些疑慮，“你到哪籌的四千萬？安妮？”
“我……”安妮停頓了一下，才用平時的聲音繼續說：“我找到買家了，對方很滿意我的洋房，預付了兩千萬，明早支付餘款。”
“南希，經過這一遭我才明白什麼叫禍福一瞬間。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沒錢這麼難受，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忽然就要彎下腰去賺錢。”
“先不跟你說了，房屋中介帶着買家過來了，我得去籤合同。”
南希沒來得及回話，電話就已經掛了。
掛得這麼急切。
最近倫敦的房地產行業並不景氣，安妮的小洋房位置也不算好，什麼買家能在半天內相中房子預付兩千萬定金，明天又結清餘款？
南希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不安。
“站在這幹什麼？”
後方傳來男人的聲音，南希回過神。她收起手機的同時往後看了一眼，便看見權景州站在高她兩級的樓梯臺階上。
從她的角度，望見他清晰下顎線，以及淡漠的眼神。
南希往旁邊挪了兩步，給他讓出道。解釋說：“剛剛跟安妮通電話，就站了一會兒。”
又是安妮。
一天通三次電話。
感情這麼要好？
他出差半個多月，也沒見她發一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