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傅家老宅，只剩了沈念一個人，四處空空蕩蕩，每天早上醒來，冰冷的空氣總是圍繞着她。
王朝爲她請了幾個傭人。
傭人把老宅收拾得乾乾淨淨，醫院打電話來，說李香蘭醒了，沈念趕去醫院，李香蘭躺在牀上，看向她的目光，呆呆的，就在沈念以爲她不認識自己時，李香蘭說話了，“念……念。”
沈念走了過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媽。”
李香蘭眼眶紅了，淚水落了出來，“孩子，所有的一切，我都知道，我……”
她喉頭緊了緊，“錯了。”
李香蘭躺了這麼久，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經歷，有時候的確能改變一個人。
俗話說，人教人，教不會，事教人，一教就會。
母女倆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沈念第一次覺得，她的心與母親離得這樣近。
沉默將她們包圍，彼此眼睛都有淚光閃爍。
好半天，李香蘭清了清嗓子，“對了，我的外孫女兒呢？好像叫不念。”
她一直沉睡着，並不代表她失去了知覺，在她的印象裏，沈念來找過她幾次，讓她爲孩子捐贈骨髓。
提起不念，沈唸的眼睛閃動着小星星，“她在另外一家醫院裏，恢復得不錯，過兩天，她就可以出院了，你就可以見到她了。”
“媽，你恢復了後，就可以回家了。”
許多往事浮現在李香蘭腦海裏，她又幽幽問，“你與傅寒夜還好吧？”
提及傅寒夜，沈念心頭一酸，“他……爲了救不念，死在了手術臺上。”
李香蘭張口結舌，握得着她的手緊了緊，喃喃低語，“怎麼會這樣？”
本以爲是圓滿的結局，沒想會是這樣的結果。
李香蘭心臟一疼，“苦了你了，孩子，沒事，以後，我們一起努力，把不念撫養成人。”
李香蘭沒有提喬景年，在她心裏，可能那人早已死了。
沈念把李香蘭接回了傅家，李香蘭恢復得不錯，晚上，沈念過來陪她聊天時，她正在打掃房間，沈念拿走了她手裏的掃帚，“媽，你纔出院，不需要這麼勞累，讓傭人來處理就行。”
李香蘭與她雙雙坐到牀上，李香蘭吸了口氣，緩緩吐出，“孩子，媽不累，媽就是覺得虧欠於你。”
李香蘭看着窗外的落雪，“快過年了，你又大了一歲，從小到大，媽的心思都不在你身上，念念，這幾天，媽想了很多，你是我在這個世上最虧欠的人，媽對不住你。”
李香蘭悲中從來。
沈念忍着鼻酸，搖頭。
“一切都過去了，媽，咱們要向前看。”
李香蘭嘆息，“以前，媽總是愛慕虛榮，總覺得你爸害苦了我，總覺得你拖累了我，把怨氣全撒在你身上，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我，像瘋了一樣，總是抱怨生活的不公，總覺自己沒錢花，總想出人頭地。”
李香蘭怔怔看着女兒漂亮的臉，“總覺得我長得這麼漂亮，天生應該要過人上人的生活，所以，才做了那麼些的錯事，再加上，我又是戀愛腦，被齊澄的花言巧語矇騙。”
李香蘭替女兒擦去了眼角的淚，“現在，你給也我富足的生活，我反而覺得閒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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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心有虧欠，怎麼都不踏實。
“傅家，怎麼就走到了今天這地步？”
李香蘭做夢也不會想到，傅寒夜會是真心愛女兒，而昔日輝煌的傅家，早已落魄，老太太死了，白瀾進去了，還有傅纖纖也在裏面，傅斯年雖還活着，卻不願意再回來。
而她卻能住進這麼寬敞的屋子裏。
沈念不再回答，只是沉默着。
下午，王朝打電話過來，說不念要求爹地媽咪一塊兒去接她，他問沈念怎麼辦。
沈念沉默了會，說，“我會去接她。”
不念還不知道傅寒夜離世的事，沈念也不打算告訴她。
沈念去接不念時，王朝已爲孩子辦理了出院手續，不念見到沈念，高興的眼睛笑成了月牙，而女兒的笑容，能治癒沈念一切的心傷。
“媽咪，終於可以出院了，爹的呢？”
不念往她身後看了好幾次，沒看到傅寒夜的身影，她冷不丁問出來。
沈念眼眸緊了緊，臉上泛起了勉強的笑，“爹地出差了，要很久纔會回來，剛纔，爹地打電話給媽咪，讓媽咪先接不念回家。”
小不念沒有懷疑，長睫毛眨了眨，欣然接受，“好勒，咱們先回去。”
可能是醫院待久了，小不念很不喜歡醫院，她抓着沈唸的手，開始往外走。
王朝在身後小心地跟着。
小不念見客廳裏站了個婦人，婦人臉色像是很緊張，她激動地喊了聲，“不念。”
不念走了過去，眨巴着大眼睛，“婆婆，你來我們家做客嗎？”
沈念嫣然一笑，“不念，這是外婆，是媽咪的媽咪。”
小不念第一次見外婆，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李香蘭，“原來你是外婆，別說，我長得與你還有幾分相似。”
“血緣是騙不了人的。”
小不念看似很小，出口的話，像個小大人。
李香蘭既吃驚，又驚喜。
“不念，讓外婆抱抱。”
李香蘭張開了雙臂，小不念撲進了她懷抱，緊緊地摟住了她，嘴裏不停地喊着，“外婆，外婆，不念好喜歡你。”
喊得李香蘭心都要化了。
李香蘭從來沒覺得，天倫之樂，是這般難能可貴，是這般讓人幸福。
晚上，洗漱完畢，小不念跳上了牀，房間裏開了暖氣，蓋了層薄被，也不覺得冷，沈念爲她講完故事，催促她睡覺時，小傢伙忽然來了句，“媽咪，我想爹地了，能不能與爹地掛個電話？”
沈唸的心，狠狠一疼。
她愣了許久，穩了穩情緒後，才緩緩吐出，“現在，爹地那邊是早上，爹地應該在去上班的路上，爹地那麼忙，我們還是不要打擾他了，等過兩天，我們再聯繫他，好不好？”
小不念想了想，最終同意了。
看着孩子緩緩閉上的眼睛，沈念心裏痛得不能言語。
她不知道，下一次，如果孩子再提傅寒夜，她要怎麼去圓這彌天大謊。
可是，她也沒辦法把事實告訴孩子，這樣，至少，孩子心裏還有希望，覺得自己是個有父親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