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發佈時間: 2024-12-17 15: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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繡玥還未回答,正殿裡就議論紛紛起來,老祖宗的規矩,為大清皇帝的身體著想,嬪妃侍寢不能留在養心殿過夜,連時辰都有定數,皇上一向不會誤時辰的,連信貴人都無例外,這個鈕祜祿繡玥使的什麼手腕,竟陪著皇上在養心殿的寢殿裡睡了三個晚上,那養心殿是什麼地方,她一個小小的常在,豈非僭越!

這樣比起來,皇上誇過的芸貴人的頭髮,賞的什麼翡翠鐲子,就算不得什麼了!

「玥常在,」簡嬪忍不住插嘴道,「皇后娘娘都這樣說了,你可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繡玥定了定神,篤定回道:「回皇后娘娘,嬪妾確實去過養心殿侍寢,但都是按著規矩,侍寢後就回了西耳房歇息的,並未做出有違宮規,犯上僭越之事。」

到底都衝著她來了,繡玥在心裡止不住的腹誹皇帝,他難道是紙糊的?明明她不過不小心咬了一下,那傷口根本就不重,這些人卻在這如此小題大做,他把自己顛來倒去弄得渾身是傷,怎麼就沒人為自己鳴一句不平?

皇后娘娘的耳報神果然靈通,只是顒琰對鄂囉哩的吩咐,繡玥是親耳聽到的,鄂囉哩再不待見她,也不敢忤逆皇帝的旨意,皇后娘娘此刻的發問,料想多半是在詐她。

是以,面對著眾目睽睽,繡玥稍稍醞釀了下情緒,聲音中染著幾分悲戚:「回皇后娘娘,嬪妾有罪,皇上要如何對待嬪妾,嬪妾都是心甘情願的承受。皇后娘娘若也要責罰嬪妾,嬪妾也當承受。」

她說著,微微轉過臉,半邊臉上的巴掌印清晰呈現在眾人眼前。

殿中一片愕然,聽她話裡話外暗示的意思,似乎又不是那麼回事了。

是呢,宮中一向傳聞,這個鈕祜祿氏開罪了聖上,被關進了慎刑司不說,還不許她出宮請安,侍了寢也是半點賞賜都無。難道皇上……

蘭貴人看見那巴掌印,心裡一直堵著的一口氣終於舒暢了下去,她當即出聲道:「難為聖上了,常聽說玥答應……玥常在救駕有功,聖上宅心仁厚,這願意不願意的,也少不得跟常在多耽誤些工夫呢。」

蘭貴人同玥常在是一起住在延禧宮的,情況自然瞭解得最多,她這樣一說,六宮漸漸也想明白過來,瞧瞧鈕祜祿繡玥那個樣子,臉上挨了打,身上是宮女都嫌棄的粗針腳的素淨衣裳,渾身上下的落魄相,再瞧瞧芸貴人,滿面春風得意,榮華富貴賞賜源源不絕,這才是真正受寵的妃子應有的模樣,一個男人若對你有心,又怎可能對你不用心?

繡玥見著六宮的面色果真遲疑了些,她適時地苦澀歎了一句:「但求皇后娘娘開恩,讓嬪妾侍寢後,也請皇上早些放嬪妾出養心殿罷。」

看到她泫然欲泣的模樣,再瞧那臉上的指痕,女人就是如此,嫉妒起來要命,見到比自己慘的,到這裡又不禁有些同情可憐她。伴君如伴虎,皇上不放過她,長夜漫漫,那一夜她可要熬上多少個時辰的折磨呢。

皇后的心也便疑惑了,難道不是自己一直所想的那樣?

從前皇上說過,是顧著皇家顏面,對救駕有功的嬪妃多加恩遇,才不得不與這個鈕祜祿氏周旋。且授意了不必對其太好,照例的賞賜都令內務府克扣掉了,明著是要她侍寢,暗地裡這個鈕祜祿氏卻遭受了不少的折磨,這她身為後宮之主是知道的。

看她那臉上腫起的指印,想必是用極大的力氣打的,才會有這樣的痕跡,皇上若愛惜她,又怎會捨得如此?

皇后的目光黯淡下來,難道是她多心了……

芸貴人剛剛被繡玥搶去了些風頭,正瞧她有些不順眼,如今真相大白,原來不過是個紙老虎,繡花的枕頭罷了。

她在座位上坐著,故作驚訝道:「這,這真是聖上弄得嗎,玥常在,可別怪我這當貴人的說你,你這是惹皇上生了多大的氣呀?自打嬪妾進宮,有幸伺候皇上,只知道皇上待人寬厚,是這天下最仁德的天子明君,皇上他對嬪妾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跟在御前侍奉的奴才們偶爾犯了小的過錯,聖上他都沒有過重責。皇上這樣寬仁之君,竟能被你一個小小常在氣成這樣,嬪妾我真是心疼皇上,氣大傷身,要是氣傷了龍體可怎麼得了。」

她的話這樣難聽,旁人都聽不過去了,繡玥偏偏絲毫不惱,當做沒聽到。她心底實在想要謝一謝這位芸貴人。多虧了她這樣說,可轉移了眾人不少的注意,化了不少嫉恨為祥和呢。

芸貴人本就受寵,那些嬪妃們聽她的話極為刺耳,又回過神來,宮中得寵的,那鈕祜祿如玥倒不算什麼,要緊的,還是這個得意忘形的賤人呢。

繡玥不出聲,芸貴人遇上個軟柿子,更加沒有放過的意思,「玥常在,你這傷果真是因為聖上嗎?別是被旁人弄得,卻要賴到皇上頭上,惹得六宮憑白的非議皇上,有損聖上的清譽。這些內務府的奴才都是怎麼當差的?怎會將什麼樣的人都選進宮裡?害得皇上勞心費神。」

謕妃從剛才就一直沒說過話,此時卻笑了一聲,在座位上低眸瞧著自己的絲絹在手裡打轉,「芸貴人可真會說笑,後宮裡頭還有誰能掌摑皇上的妃嬪,以你所言,難不成是玥常在她自己打的自己?」

芸貴人無謂地撇撇嘴,繡玥心裡卻咯噔一下,這謕妃說話頗有深意,不知她的話裡是否有所指,她是猜到了什麼?還是自己多心了呢。

謕妃出聲,簡嬪便與榮常在遞了個眼色,簡嬪先道:「這樣說來,餘下嫌疑最大的終究還是信貴人。信貴人向來不把宮規放在眼裡,連皇后娘娘的中宮請安都可以不來,還有什麼是她做不出來的?」

榮常在跟著附和道,「簡嬪娘娘說的,實在是正理。倘若是信貴人,那就沒什麼法子了,皇上要寵著她,准許她這樣那樣,皇后娘娘都不能置喙,咱們這些身份,誰又能多說半句話呢。皇后娘娘,您說是不是?」

皇后聞言,瞧了瞧右側那個空著的位子,良久無言。

謕妃最先起了身,「說了這麼久的話,臣妾乏得很了,先告退。」說著屈身行了禮,不待皇后答覆,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既如此,」皇后道:「你們也都散了吧。」

繡玥起身跟著眾嬪妃隨後告退,走出去的時候,她暗暗鬆了口氣,這一場請安下來,總算有驚無險,躲過了一劫。

儲秀宮請安散去後,各宮這一日卻都不平靜。

芸貴人回到漱芳齋便驅走了所有伺候的宮人,在春常在的正殿裡忐忑不安道:「春姐姐,今日我向皇后娘娘提了晉位分的事,你說會不會過於心急了?」

春常在朝她柔和笑了笑:「怎會。以妹妹今時今日的恩寵,自然擔得起一宮的主位。妹妹既然提了此事,皇后娘娘就會考慮。若是皇后向皇上提及,皇上就不會不同意了。」

芸貴人心裡本也覺得是這樣,但她仍皺著眉頭,憂心道:「可是皇上才剛晉了我為貴人,最近我向皇上提及嬪位的事兒,求了皇上好幾次,皇上都不予理會,這些天反而少來漱芳齋看我了。否則,我也不會轉而去求皇后。」

「妹妹多心了,」春常在拉著她到羅漢床的兩邊坐下,安慰道:「聖上一向勤勉於政事,這些日子少來後宮也是人盡皆知的,怎麼會是冷落妹妹呢。現在六宮中人人都羡慕妹妹得到皇上恩寵,妹妹你命中的富貴,可非宮中尋常人能比的。」

「姐姐說的極是,」芸貴人終於疏散了陰鬱,甜笑道:「我本是家中獨女,且是嫡出女兒,自小在家中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合府圍著我轉,進宮之前母親還三番五次囑咐我,要收斂心性,可真進了宮,才發現這皇宮裡頭的人也不過如此,我有皇上的恩寵,連皇后都要讓著我幾分,等我晉升了嬪位,再過幾年,便是妃位,貴妃,若是僥倖皇后有個三長兩短,說不準我也可以像咱們這位當今皇后一樣,由貴妃扶正為繼皇后呢。」

「妹妹!」春常在臉色瞬間白了,忙喝止了她,緊張道:「這話可千萬說不得。」

「這不是沒人嘛,」芸貴人訕訕笑道:「我隻和姐姐說呢。我有如今的地位恩寵,還是全靠姐姐當日舉薦之功,這宮裡的女人,為了爭寵可以爭個你死我活,姐姐連恩寵都可以分我,若說旁人害我,都有可能,若說姐姐害我,我死也不信!到了我出頭那一日,便封姐姐個妃位罷。」

「娘娘!」

景仁宮裡,簡嬪氣得在內室來回走動,「您瞧芸貴人今天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臣妾看了真是生氣。皇后娘娘到底還要忍這個小賤人多久?」

榮常在是簡嬪宮裡的人,倒沒她那麼生氣,簡嬪掃她一眼,她便跟著吹風道,「謕妃娘娘,她話裡還敢指摘內務府的不是呢,內務府誰不知道是謕妃娘娘的人,她這話裡話外,指著娘娘您罵無能呢。」

謕妃坐在上位,沉著臉色瞥了她二人一眼,簡嬪和榮常在便識趣地閉上了嘴。

二人有些無措,從潛邸裡,謕妃娘娘慣是笑裡藏刀的做派,縱然生氣,面上也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樣,很少見到娘娘如此鬱鬱不樂。

好在這時候娘娘的貼身侍婢忍釉從外頭走進來,在謕妃耳邊輕聲回稟:「娘娘安心些,瑩嬪親自去永和宮後邊了,人應該平安無虞。」

謕妃聽了,這才坐得端正了些,人也有了點精神,她瞧瞧忍釉,呢喃著什麼,「但願瑩嬪她……別讓本宮失望才好。」

「放心吧娘娘,每回不都是瑩嬪娘娘從中勸和的。」

謕妃點點頭,「到底還是瑩嬪,不枉本宮從潛邸的時候栽培她這些年。」

簡嬪和榮常在在邊上站著,面面相覷,有些赧然。簡嬪笑著打圓場道:「我們哪裡比得瑩嬪為娘娘的功勞,倒是在小事兒上還能盡一盡心,芸貴人那邊,已經安插了人手進去了,還有春常在在一旁給那個草包吹風,什麼時候娘娘看芸氏不順眼,嬪妾們就為謕妃娘娘了結了她。」

「不急。」謕妃揉了揉眉心,聲音慵懶:「這麼一個小賤人,本宮根本懶得對她動手,憑她,能掀起多大風浪?」

「那娘娘您的意思……」

「這些不過是順水推舟,賣皇后娘娘一個人情。皇后她想做千古賢後,不願動手殘害嬪妃,這個惡名,就只有本宮替她擔著了,也總算本宮對得起從皇后手中分走的治理六宮的權力。」

簡嬪疑惑道:「可、可嬪妾見皇后娘娘是一直厚待芸貴人的呀?怎會是皇后娘娘想要芸貴人的命?」

謕妃哼了一聲,「簡嬪,你跟著本宮的時候也不短了,就連皇后娘娘這點兒心思都猜不透,叫本宮說你什麼好!芸貴人這時候正得皇上的恩寵,皇后怎麼會挑芸氏得寵的時候跟她過不去!你還瞧不出來麼,咱們這位中宮娘娘,明擺著這是要捧殺她。」

捧殺?

簡嬪反復思量,這才明白過來,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芸氏在後宮如此放肆,皇后娘娘卻沒有懲治的意思,原來是皇后娘娘看透了芸貴人的性子,捧得她漸漸得意忘形,越來越失規矩,惹得合宮抱怨,以致皇上都嫌棄她的時候,她就無力回天了啊!」

「只是……」簡嬪皺眉道:「皇后娘娘這法子雖好,見效卻慢,何日才能等到這小賤人登高跌重的一天呢。」

謕妃挑眉歎了歎氣,「若說呀,這六宮的人還總是偷偷抱怨本宮心胸狹隘、不能容人,其實本宮的心可比皇后寬多了,不過就是個小賤人,在宮裡多蹦躂幾天又能怎麼樣?皇上最多寵她個一兩年,熱勁兒也就過去了,可咱們皇后娘娘心裡酸著,等不了賤人黏著皇上身邊那麼久,這捧殺的功夫,又不是一日兩日就能見成效,到最後,也只好本宮出手,替皇后分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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