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到一半,江夢溪收到了一個未知來電,因爲包廂裏太吵,她決定到外面去接。
“我是陸怡。”電話那頭說道。
江夢溪一聽是陸怡的聲音,便關心地問着:“你怎麼沒來聚餐啊?大家都在呢。”
“我心情不太好。”陸怡垂頭喪氣,“芭蕾是我的全部,從小到大,爲了跳芭蕾我們家犧牲了太多。這次獨舞的機會對我而言真的很重要。可我卻錯過了它,我好像怎麼也比不過你。我是不是太沒用了?”
江夢溪知道陸怡剛剛失去獨舞的資格,現在一時想不開,擔心她會做出一些出格的舉動,所以拼命地安撫着她的情緒。
“你做得很好,真的。一兩次失敗代表不了什麼的。”
另一頭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說道:“太晚了,現在什麼都沒了……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陸怡低聲反覆重複着這句話。
“你別做傻事。”江夢溪朝着電話那一頭喊道,“你現在在哪兒?我帶着大家一起來找你。”
“你帶着大家來找我?江夢溪,你是覺得我還不夠丟臉是嗎?在大家面前連着輸給了你兩次,現在你居然還要帶着大家來找我?看我笑話嗎?”陸怡歇斯底里地說着,“你說你當初離團了,爲什麼還要回來?你一回來就搶走了我的獨舞,你一回來大家就都把視線全聚焦在你身上了。你當個豪門太太不好嗎?爲什麼要來折磨我?爲什麼要搶走我的人生?!”
陸怡泣不成聲,哭聲就像是野獸的哀嚎一般,聲嘶力竭。
“我才是獨舞啊!”
她說完這段話,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樣。
“好,我不告訴別人。我一個人來找你好不好?你答應我別做出什麼傻事來。”
“我在以前舞蹈附中三教的天台。”陸怡講完這句話後便掛了電話。
她站在天台的圍欄上,看着下面的風景。再三的失敗打擊讓她覺得自己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她張開雙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着自由的味道。
她瘋狂地笑着,可眼淚卻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絕望、痛苦、恐懼、不甘……種種微妙而複雜的感情佔據了她的身體。
江夢溪立馬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去舞蹈附中老校區,麻煩快一點。”
雖然司機有意想要開快點,但奈何路上實在太堵,緊趕慢趕地過了半小時,江夢溪才終於到了曾經的學校。
下車後,江夢溪望着眼前一幢幢掉了漆的教學樓,自從畢業後,她已經好久沒來過這兒了。
畢業後學校就搬去了新校區,老校區據說是要改建成一個商場,但開發商投資失敗、宣佈破產後,這兒再也沒動過工,荒廢了好久。教學樓的外牆上都爬滿了青苔,平時很少會有人會到這兒來。
江夢溪一路小跑着終於趕到了第三教學樓的天台,映入眼簾的畫面就是陸怡站在天台的圍欄上,她的身影是那麼柔弱,彷彿被風輕輕一吹就會跌落似的。
“陸怡,你先下來,我們聊聊好嗎?”江夢溪一邊緩緩地靠近陸怡,一邊開口說着。
“你來啦?”陸怡聽到江夢溪的聲音後,在圍欄上轉了個身,好像完全不怕會掉下去似的。
看到江夢溪離自己越來越近時,她突然激動地喊道:“你別靠近我!”
“好好好,我不過來。我們就這樣聊聊好嗎?”江夢溪停下了腳步,不敢再往前,生怕陸怡情緒一激動就跳了下去。她現在理智全無,江夢溪只能照顧着她的情緒。
陸怡平靜了一會兒後,自顧自地開口說着:“你還記得這兒嗎?三教。”
“我記得,我們以前每天都來這兒練功。”江夢溪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你知道嗎我有多羨慕你?剛進舞蹈附中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你了,不過你可能從來都不知道有我這個人吧。”陸怡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失落地苦笑着,“你是那麼的亮眼啊,可我卻是那麼不起眼的存在。”
“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你是在開學儀式上,你作爲新生代表上臺發言,長得像個芭比娃娃一樣,聲音又那麼甜,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男生的注意力。好像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我就一直在羨慕你。爲什麼上天把什麼都給了你?爲什麼老天那麼的不公平?說什麼生來平等,我看人生來就不平等。你一出生,上天就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準備好了,漂亮的外表,殷實的家庭背景,你只需要在你的世界裏做個乖乖女,去追求你所謂的夢想,大家都喜歡你。而我呢?”
她講到這時深深地嘆了口氣,眼神裏充滿了無奈。
“我們家很窮,父母是砸鍋賣鐵才供我來學芭蕾的。每年光是用來請專業老師的那些費用就夠我爸媽幹好幾年了。好幾次家裏人都勸我別死磕這一行了,可是,我那麼喜歡芭蕾,我怎麼捨得放棄啊。你生來就什麼都有,可我呢?連付個學費家裏都要籌半天。”
她喋喋不休地講着,江夢溪在一旁默默地聽着。
“所以我努力,大家都叫我拼命三娘,每天訓練結束後我還繼續加練一小時,只是爲了向別人證明,我沒錯,我當初選的這條路是對的,我能證明我自己。大四的時候,我終於如願以償來了這個舞團,這個在s城,甚至是全國都是數一數二的芭蕾舞團,我終於證明了我自己,證明了我這麼些年來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後來,我聽其他人說,你家破產了,一夜之間,你從人人都渴望成爲的那個千金大小姐,落到了谷底。”
陸怡講到這兒直僵僵地望着江夢溪的雙眼,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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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的第一反應居然是高興。我在想憑什麼你生來就能擁有一切啊?你也是時候體驗體驗我們這種人的生活了。這麼幸災樂禍,連我都討厭這樣的自己。”她苦笑着搖了搖頭。
“你不在舞團了,在這一批新人中我感覺到吳老師在有意地栽培我,我也做得越來越出色,眼看着一個機會擺在我面前,我終於能從羣舞變成獨舞了。可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又回來了。”
“你又回來了!”陸怡重複着,她的情緒逐漸失控,開始咆哮着,瞪着血紅的雙眼,神色瘋狂,完全失去了理智一般。
“江夢溪你毀了我的前途!爲什麼你的命那麼好啊?出生在江家,江家破產後,又嫁給了蘇璟,可你已經有了這麼多,爲什麼還不滿足?爲什麼還要來搶走我的東西!我現在什麼都沒了,還不如死了算了。”她拼命地用手指着江夢溪,表情中充滿了痛苦。越說越激動,如困獸般朝着的江夢溪咆哮着。
聽到這兒,江夢溪才緩緩開口道:“我的出生並不是我能決定的。的確,能降臨到這個家庭,即使現在江家破產了,我也從來沒有後悔過,我依然覺得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她擡起頭堅定地望着陸怡。“我們不能改變自己的出身、家庭,但是我們可以改變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