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景州是個很聰明的人。
短時間內他便理清了所有的事,知道她的意圖。他看着她的側臉,冷漠道:“這兩個月來裝得很辛苦吧?”
“能看到曙光就不辛苦。”
他冷嗤。
無聲笑她不自量力。
南希轉頭看他,縱然他使不上勁,無力坐在沙發上,但衍生出來的氣場還是能夠震懾一切。對上他凌冽的眼眸,她本能心慌。
南希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遊輪上都是你的人,把你弄暈了,我也逃不走。我沒想要平安無事從遊輪下去,在你眼皮子底下逃掉。但是……”
她站起身,盯着玻璃門外的護欄看了半晌。
護欄外就是無邊無際的大海。
海浪翻騰、海風呼嘯!
南希轉回頭看他,輕輕揚脣,笑意很淡不達眼底,“我逃不掉,但我能決定自己的生死。在倫敦,沒有你的同意,我死都不能死。”
他會拿她在乎的人脅迫她。
倫敦境內也有世界超一流的醫療團隊和最先進的器材,不管她是服毒還是割腕,還剩最後一口氣還是兩口氣,都能把她拽回來。
見他皺眉,南希又說:“我知道你捏準我怕死,覺得我不敢死。人總會變的,以前不敢,現在覺得很容易。”
在權景州的注視下,南希緩緩往玻璃門方向走。
她推開落地窗。
刺骨的海風猛烈拍打在她身上,令只穿着單薄晚禮服的南希打了個冷顫。寒風吹進屋子,房間裏的溫度瞬間降低。
見她邁步踏出去,權景州慌了,“希希!”
南希沒回復他,徐徐走向甲板護欄。她伸手握住冰冷的欄杆,朝下方看了眼波濤洶涌的海浪,人只要跳下去就能瞬間被吞沒。
她轉過身,藉着屋內的燈光看向沙發上的男人。
南希揚起脣角,走心地向他微笑。就跟兒時第一次見到他時,笑容一樣。她與他說:“我把這些年畫的設計稿都賣了,全版權賣給珠寶設計公司,得了一大筆錢,都匯進了你的賬戶。”
“我知道你跟威廉的合作項目,其中有一項是成立跨國珠寶企業。我保留了國際大賽的那幅珠寶作品,又額外畫了十幅作品放在莊園梳妝檯抽屜,都給你拿去做生意。”
“權氏一族裏跟你作對的那位長老,我假意跟他投誠,給了他許多假的信息。資料我都整理成文件一併放在梳妝檯,你看過之後就能在他搞小動作的時候,不費功夫地將他除掉。沒了他,以後你就高枕無憂了。”
“世界上還有很多南希,你日後買一個聽話乖順的,不要像我一樣總惹你生氣。”
她最後看了他一眼,隨後爬上護欄,沒有任何猶豫縱身跳了下去。
權景州驟然心梗。
血液倒流,劇烈的疼痛感席捲全身。他掙扎着,手背的青筋凸起,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突破藥力的控制箭步往船艙外跑。
狠狠地跌倒在護欄前,“希希……”
冷風呼嘯。
短時間的功夫就把人吹得渾身冰涼。
權景州指尖顫抖,透明的眼淚從眼眶滴落,滑過男人高挺的鼻樑,墜在冰冷的甲板上。情緒過激導致大腦逐漸失去意識,無神的狀態下,他喃喃念着南希的名字。
–
這場搜救持續了兩個小時。
海中央無法定位,就算遊輪上所有蛙人一同下海打撈,也沒有任何結果。
大海撈針。
撈不到。
權景州暈厥,明明只是簡單的迷藥,按理說很快就能恢復,他卻陷入深度昏迷,幾次心跳驟然暫停,船上所有醫生都聚集在房間裏,集中精神看着心跳檢測儀。
生怕波紋變成一條直線。
行駛在海面上,醫療設備不足,萬一有個什麼好歹,就很難救回來。
遊輪正往反方向折回倫敦。
所有賓客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唯一聽說的就是‘新娘失蹤了’,遍尋無果。
–
新年元旦節的熱潮持續了一週。
歡慶氛圍洋溢在芬蘭各大街道上。
沿海一隅。
某偏僻小鎮木屋內。
女人平躺在牀上,手背插着針孔,輸液管中的液體正一滴一滴往她靜脈血管裏輸送。她安靜地躺在那,一動不動。
這是南希昏迷的第八天。
從海里救起時已經斷了呼吸,殘留微弱的脈搏跳動。搶救了十幾個小時才重新恢復心跳,轉危兩次進行手術才勉強保住性命。
觀察了幾天,生命體徵終於正常了,只是人還沒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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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切的婦人打了一盆熱水進來,擰乾毛巾給南希擦拭蒼白的臉。隨後拿起牀頭櫃上擺着的那杯鹽水,用棉籤蘸水,輕輕塗抹在她乾澀起皮的嘴脣上。
就在她第三次蘸取鹽水時,靜躺的女人睫毛微動。
婦人驚地屏住呼吸。
仔細看着牀上的人,在看到她嘴脣動了的那刻,婦人連忙起身去喊人:“溫先生!溫先生,這位小姐醒了!”
南希有意識時只覺得耳邊聲音嘈雜。
忽遠忽近。
模糊不清。
她墜入無邊的深海,黑色的潮水將她淹沒。從下巴到鼻子,最後沒過頭頂。她努力求生,伸着胳膊往海面上掙扎,海浪太大,一次又一次將她捲入海底。
“呼——”
南希睜開眼睛猛地坐起身。
貪婪地大口呼吸。
女人木訥地直視着面前的木質衣櫃,一雙眼睛瞪得老大,黑色的瞳仁緊縮。
溫禮聞聲趕來,男人推開門進了屋子。看到南希坐起來,他加快腳步朝牀邊走。離近了,見她神情呆滯,便知道她還陷在死亡的恐懼裏沒喘過氣。
溫禮不出聲。
靜靜地站在牀邊。
一直等南希情緒緩和,呼吸逐漸平穩,雙眼慢慢有了神韻,他才往前走近坐在牀邊的椅子上,關切詢問:“南小姐?你還好嗎?”
聽到聲音,南希轉過頭。視線裏裝入溫禮的臉,她緩了緩氣,才點頭回復:“我很好,謝謝你。”
昏迷時間過長,她的嗓音有點嘶啞。
婦人端來潤喉的蜂蜜水,見南希下意識警惕來的人,溫禮解釋道:“不用緊張,她是我前幾年路過芬蘭救助的人,你住在這裏都是她照顧的,不會出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