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陽從攝政王府出來的時候,心裏憋屈的很。
“你說,雲舒多好的一個姑娘,老天怎麼就不肯給她一個圓滿?若不是爲了我,她也不至於受這種折磨。”
侍女豆蔻忙寬慰道:“主子,人各有命,王妃命裏該有這一劫,好在攝政王始終不離不棄,形勢已然好轉,這共患的情誼可比同享福的金貴多了。”
少陽點頭:“別看他江成璟是攝政王,要是他敢因此拋棄雲舒,我饒不了他。”
侍女扶少陽上了馬車,“是了,如今王爺夫妻倆情比金堅,主子您也別太過自責了。若真心裏有愧,咱們多出些力,幫着王妃把記憶給找回來,也算是補償了。”
馬車轆轆從長街碾過。
少陽望着車窗外:“本公主就是氣不過,憑什麼雲舒受此大罪,靜王、小太后,這些人都還好好地活着?”
“主子,奴婢聽說,攝政王下旨嚴加用刑,靜王已經在牢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了。”
眼下靜王黨是一敗塗地,滿門羈押在大理寺,只等他供出同黨便可一網打盡,斬草除根,讓他再無翻身可能。
“那也不夠,”少陽問:“他欠雲舒一條命,這筆賬我得跟他算算。”
豆蔻不解:“可是靜王關在大理寺,主子也進不去啊。”
“見不着他,不還有康靈嗎?”少陽露出狡黠的笑意:“進不了大理寺,本公主還進不了冷宮嗎?”
“主子是要去找小太后?”
“這筆賬算在她頭上,不算冤。”少陽撩起車簾,吩咐馬伕:“調頭,進宮。”
冷宮的夜晚,寂靜得只能聽見風吹過瓦片的嘶嘶聲。
月光透過殘破的窗櫺,斑駁地灑在青石地面上,陰冷,潮溼,少陽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主子當心。”豆蔻踢開地上絆腳的石頭,給她披上披風。
這個地方,她小時候來過。
當時母后懷了龍裔,卻不幸被父皇當時很寵愛的皇貴妃給陷害,落了胎。
皇貴妃很快被打入冷宮,母后悲痛之後,整理好情緒,帶着她一同到冷宮裏來,活活把貴妃給勒死了。
母后在少陽眼裏一向是溫和淳厚之人,平時連犯錯的下人都不忍責罰,偏偏對這個女人恨之入骨,甚至起了殺心。
少陽以爲,母后是嫉妒父皇給予另一個女人的愛。
可是母后卻告訴她:“你說的男女之情是世間最不值得期待和奢望的東西,母后今日不殺她,來日,她就殺了咱們母女。”
“所謂的寬厚仁慈都不過是一張皮,宮裏的每個人,都帶着一張人皮面具。誰也別想看透誰的心。”
原來,母后根本沒有身孕。
皇貴妃家世顯赫,危及後位,母后膝下只有一女,且久久未有身孕,才不得不與太醫聯手,製造了這起冤案。
怪只怪皇貴妃平日囂張跋扈,如今落了難,也沒任何人肯出面幫一把手。
少陽就是在這座冷宮裏,看着皇貴妃一點一點嚥了氣。
也是從那時起,母后告訴她,“想要在宮中立足,就得做一個無心之人。”
再次踏入冷宮,兒時的記憶被一點點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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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陽走門前,推開破舊的木門。
此時,小太后正獨自坐在破舊的紗窗旁,對着鏡子,頭上的珠翠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是你啊?”
她的眼神中還帶着一絲得意,彷彿被打入冷宮只是她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她還能翻身一樣。
“一個人來?膽子夠大的。”
“我很小的時候就來過這兒,那時候,你還沒入宮呢。”少陽笑:“素敏皇貴妃,聽說過吧,我就是在這兒看着她嚥氣的。”
小太后當年完全是因爲家世低賤,腦子又不大靈光,只知道一味地靠色相在父皇面前邀寵。這才被母后留了下來。
畢竟,母后已不能生育,將來若坐上母后皇太后的位置,就必須扶持一個好拿捏的皇帝和聖母皇太后。
“你……你想幹什麼?”小太后試圖挺直脊背,維持着那份自以爲的高貴,但在這冰冷的宮殿裏,那份恐懼還是不由得漏了出來。
少陽道:“送你上路啊,看不出來嗎?”
小太后指着:“你敢殺我?”
“爲什麼不敢?”少陽上前幾步,逼得小太后直往後退:“你毒害先帝,穢亂後宮,結黨營私,草菅人命,哪一條都足以將你碎屍萬段。”
小太后怒極反笑:“我有罪?在宮裏熬油似得過了大半輩子,你當我是傻子嗎?誰手上是乾淨的?朱太后嗎?長公主你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幹得那些齷齪的勾當!”
皇宮的巋然與神祕就在於,誰也不知這其中藏了多少祕密。
而它就想是個巨大的染缸,將所有人都拆骨侵染,沒有一人是清清白白。
“你知道又如何?今天不還是我爲刀俎,你爲魚肉。”少陽悻悻而笑:“告訴你,靜王的案子已經審完了,十九條大罪,五馬分屍,滿門抄斬。你難道還指望他來救你嗎?”
小太后是沒想到江成璟出手這樣快,這樣狠心。
鏡子裏映出她滿是恐懼的臉。
她其實比江成璟還要小上一歲,卻在如牢籠般的皇宮裏,被蹉跎成了這般模樣。
“想讓我死?可以啊。”她站起身,特意把衣裳整理整齊,冷冷道:“去把江成璟叫來,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他手上。”
在這空曠的宮殿裏,得意與失意早已變得微不足道。
“江成璟新婚燕爾,正與他的妻子花好圓月,哪有時間來搭理你這個半老徐娘?”
小太后不敢相信:“海雲舒,她竟然沒死?”
“當然,不但沒死還活得好好的。”少陽故意氣她:“現在人家一家三口其樂融融,你一個深宮怨婦跟着湊什麼熱鬧?
“這會兒你急着熱臉貼人家冷屁股是不是有些晚了?我要是你,就一頭磕死在這牆上,也算落個敢作敢當,不怕死的名號。”
少陽一頓羞辱,氣得小太后想跟她拼命。
很快,門外守候的宮人聞聲,一擁而入。
按住了小太后:“別亂動!”
“放肆!”小太后不斷掙扎:“你們這羣賤婢,敢對哀家不敬,哀家扒了你們的皮!”
“噓——”少陽俯身,撥開她凌亂的頭髮:“別喊。”
小太后喘着粗氣,惡狠狠地盯着少陽。
少陽微微一笑,有些滲人:“你不是想見江成璟嗎?本公主成全你。來人——”
少陽給心腹使了眼色,他們就上前把小太后死死按住,亮出了刀子。
“你們幹什麼!”
宮人不由分說,舉起刀子,在小太后的臉上橫豎地劃。
頓時,血流滿面。
陰冷的宮殿裏,少陽看着面前痛苦慘叫的小太后,輕蔑道:“等你成了鬼臉,再去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