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這些人的矛頭指向自己,左御之脣畔浮現出一絲冷意,他說:“所以丟東西的事是假的,針對我的事情纔是真的。”
此話一出,倒無人去接。
短暫的沉默之後,忽然有人指着左御之說道:“我們向來坦坦蕩蕩,光明磊落,怎麼可能會針對你?倘若你不這樣對待六姑,大家根本是相安無事。”
左御之真想翻他們一個白眼,什麼叫他這樣對待何六姑?
如果不是她自己時不時出幺蛾子,事情又怎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但現在——
望着着那黑壓壓的人頭,左御之的心裏明鏡似的。
從一開始上船就是一個陰謀。
他們就是爲了等這一天,好滅了他!
所以丟貨物是假,上船尋貨物更是假,他們就是想利用這次機會好除掉自己。
左御之站在那裏,冷冷的看着何六姑,始終未發一言。
何六姑被他看得心驚肉跳。
迎着他那浩瀚如海的眸子,何六姑心裏忽然產生一種自己被看透了的感覺。
那種脊背發涼,毛孔炸開的感覺,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感受到。
並且還是左御之帶給她的。
她心裏忽然升起一抹不安。
從小到大,雖然她是衆星捧月的長大,但各種各樣的訓練,她可沒有落下。
所以當左御之用這種眼神來看她的時候。
何六姑心裏明白,今天這事已經觸碰到他的底線了。
但何六姑並不後悔。
成大事的道路上必須有所犧牲。
哪怕她曾那樣喜歡左御之。
不過這一切隨着今天事情的結束而結束,終歸是塵歸塵土歸土。
所以,左御之不要怪她。
但凡她有第二個選擇,也不會這樣子。
就在這時,左御之問:“你用了同樣的方式對其他人?”
“同樣的方式?”何六姑想了一下說:“不。”
她沒告訴左御之的是,他跟他們,終歸是不一樣的。
否則,她也不會如此拖延,直到無可退路。
她看着左御之,儘量剋制住內心的翻滾起來的情緒,平靜的口吻說道:“你有愛過我麼?”
往往就是這樣。
不管發生什麼事,女人總會心有不甘。
哪怕他曾半點愛過她,她也覺得心滿意足了。
不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至少,她不覺得再留有遺憾。
可是,何六姑註定要失望了。
左御之說:“愛?不存在的。”
即便是有,也已被時光所雕琢沒了。
自從上次何六姑通過那件事來要挾他之後,他們之間的情誼,也包括他與何老爺子之間的情誼已經消散無幾。
現在,事情又走到這一步,拔刀非得見血才能結束。
何六姑聽到他的回答,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她笑得腰都彎了下去,笑得眼淚都冒了出來,笑的整個船艙都回蕩着她的笑聲。
如果是夜晚,發生這樣的事情,很有鬼片的即視感。
但是現在是白天,人人都可以看得清面前東西的大白天。
即便如此,但何六姑的反應落在他們眼中,還是讓衆人的心裏一緊,身上也隨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就在衆人心裏發毛,望着面前的何六姑不知如何是好時,何六姑命令的口吻說道:“動手。”
這兩個字像是一座大山,從天而降,砸落在他們的百會穴上。
衆人二話不說,直接涌到左御之面前。
左御之的傳聞在集團內部可不是蓋的,別說一挑三了,一挑十也綽綽有餘。
就在他打得正酣的時候,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左御之,你給我去死吧!”
只聽“砰”的一聲槍|響,左御之的身體撞在了旁邊的柱子上。
只見何六姑的手裏拿着一把槍,正筆直的指着左御之。
此時,槍口正冒着煙。
左御之捂着自己的胸口,血水沿着他的指縫間流了出來,無不在向衆人說明,他中槍了。
這一中槍不要緊,看得衆人面色爲之一頓。
左御之擡頭看向何六姑,他臉上的表情非常冷漠。
冷漠之中又透着一股蒼白,將他顯得像是風中飄零的樹葉一般滄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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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六姑臉上的表情格外複雜,那個槍口,與其說打在左御之的身上,倒不如說是打在自己心上。
她整個人就像被萬箭穿心了一般。
然而,一想到接下來她那唾手可得的利益,何六姑沒底的心忽然又充滿了勇氣。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翻滾的波瀾,竭力讓自己鎮定。
沉默了片刻,她對左御之,說,“這一槍是你欠我的,倘若不是因爲這個,我會一槍打爆你的腦袋!”
左御之笑了。
那笑多少帶着一絲看穿一切的樣子。
何六姑忽然產生一種自己被人扒光了擺在解剖臺上被人解剖的即視感。
她本就顫顫巍巍的心愈發的硬狠起來。
她再次舉起槍指着左御之的腦袋,一字一頓的說,“不管從前的我有多喜歡你,但是現在——”
她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接着說:“再見,如果有下輩子希望我們不要再遇到。”
說着,她就扣動了扳機。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左御之從甲板上脫落,掉入大海。
何六姑的臉色一緊,迅速朝甲板那裏衝過去看向大海。
只有她自己清楚,掉入大海的後果是什麼!
何況,他中了槍。
其實她也並沒有非要置他死地。
但凡他給她說半句,哪怕一個字的軟話她都會心軟放了他。
可是他偏偏這樣倔強。
這樣倔強的他當真令她生氣!
卻又因爲這樣的倔強,讓她對他欲罷不能。
既然她得不到,那不如毀去吧!
毀了,就一了百了!
她再也不會爲他牽腸掛肚。
再也不會任由嫉妒撕扯着她身體。
再也不會遭人嘲笑。
再也不需要看那些人同情的目光。
何六姑想笑。
事實上,她笑了。
笑得花枝亂顫。
笑得直不起來腰。
笑得肚子都跟着抽筋。
可爲什麼笑着笑着就哭了呢?
她不應該是更加高興嗎?!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這樣?!
何六姑不滿。
她恨自己。
更恨左御之帶走了她的心。
爲什麼天下那麼大,世上的男人那麼多,也只有他一個入了自己的眼?
何六姑捂着自己的臉,眼淚從指縫裏露出來,泄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有人朝甲板上靠過去,探頭探腦的說:“這就死了?那太便宜他了!”
他話音剛落,只見一道黑影飛到面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