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內氣氛緊繃。
沒人再動筷子。
始終不發一言的唐父，在這時候開了口：“清念，若雲是你親妹妹。你們姐妹自出生就災病不斷。若非空慧大師指點，你和天佑定了親，保不齊早都……若雲和天佑兩情相悅，你做姐姐的就當是讓讓妹妹，退婚的消息明天就會公佈出去。天佑和若雲的事你且先瞞着，等過些時日，他們再公開關係。”
唐清念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母親，隨意地點了下頭。
看來這些事早都商量好了。
不過是通知她而已。
她答應或是不答應又有什麼關係？
爸媽還真是疼愛她妹妹，如此謀劃，就是要保住這對野鴛鴦的名聲。倘若還沒退婚，就被傳出小姨子勾搭上準姐夫，這兩人的臉還不得丟到姥姥家去。
唐清念點了頭。
衆人齊齊鬆了口氣。
唐母笑着看向唐清念：“清念，媽知道你心裏肯定不舒服，可感情這種事沒法控制。你常年在山上，和天佑本就沒什麼感情。我和你爸前幾天去了趟鴻德寺，主持大師給你算了一卦，你的正緣不在天佑這兒。說來也巧，那日在鴻德寺剛好遇到安民。他上山求姻緣，在廟裏抽了支上上籤。你們年齡相仿，以後可以多走動走動。”
話說到這裏。
唐清念還有什麼不懂的？
這是打算把她推給這個叫王安民的。
父親母親和親妹妹，口口聲聲都說她對江天佑沒什麼感情。可在座的都知道，她和江天佑從小訂婚，這些年聯繫不斷。十九歲之前，江天佑每年寒暑都要上山陪她十幾日。怎麼可能半點感情都沒有？前腳剛退婚，後腳就把她推給其他男人。這個家就這麼容不下她？巴不得她早點嫁出去！
唐清念面有慍色。
王安民等了半天，總算說到他的事了，急忙搭腔：“唐阿姨您放心，唐小姐剛回京，人生地不熟的。我這幾天公司不忙，正好陪她到處走走。”
唐母一個勁兒點着頭，似乎對王安民很滿意。
唐清念立刻拒絕，口吻冷淡疏離：“不用了，我還有事，沒時間。”
王安民仍舊賠着笑臉：“沒關係，你先忙，來日方長，我等你。”
唐清念冷冷掃了他一眼，沒再說話。
不過是個相親對象，不喜歡也沒必要對他說太難聽的話。
倒是坐在對面的唐若雲，嘴角勾起一抹得逞且嘲諷的笑。
飯後。
唐清念拖着自己的行李上樓。
她養的小黑狗則安置在院中。
那條小黑狗名叫黑豆，是她在山裏撿的，應該是隻小串串。她是在寒冬臘月撿到它，彼時小傢伙奄奄一息，險些沒養活。如今有三歲多了，毛髮黝黑，肉嘟嘟的，身量不大，只有她半臂長，很通人性。
唐清唸的房間緊挨着唐若雲。
姐妹倆出生後，家裏一視同仁，準備的東西都是一模一樣的。
房間一樣大，佈局採光都是一樣的。
雙胞胎姐妹，家裏儘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唐清念上山時八歲了，早就有了記憶。家中父母，爺爺奶奶對她們姐妹都很疼愛。因此她對這個家是有感情的，知道要回家，高興得一整晚沒睡好。真的回來了，又總覺得家裏變了許多。父母表面熱情，可隱約間，她總覺得他們與記憶中不太一樣。
她一邊收拾屋子，一邊胡思亂想着。
這些年她住在山中，世俗更迭，很多東西早就不流行了。唐若雲屋內的佈置變了又變，她房間倒還是八歲時離開的模樣。傭人早就裏裏外外打掃乾淨，沒什麼需要收拾的。把行李箱裏的衣服，日用品，各種物件拿出來歸攏歸攏便可。
收拾到一半。
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三下之後，便耐心等着，似乎很有教養。
唐清念放下手裏的一把黃表紙，應道：“進。”
唐若雲端着一盤剛切好的鮮橙，走進來放在一側的桌上：“姐姐，這是今天早晨才買的，又甜又新鮮，你吃一點。天佑哥哥的事，對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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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清念看透了唐若雲的人品把戲，裝腔作勢，兩面三刀。不想與她過多糾纏，語氣極其冷淡：“嗯，放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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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落。
唐清念繼續收拾。
唐若雲看她一股腦地從行李箱裏拿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八卦鏡，符紙，硃砂，羅盤，不知材質的手串……嫌棄地摸了摸鼻子，又道：“姐姐，爸媽好像答應了王先生，要把你嫁進王家。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我很擔心你。那位王先生……他，他……”
唐清念放下手裏的東西，偏頭看向她：“有話直說。”
唐若雲一副很是憂心的摸樣，嘆了口氣：“他曾經有過三位妻子，說是克妻。我們倆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京城圈裏許多人都知道你八歲上道觀修行，怕你克親，不敢娶你。爸媽知道那王先生命硬，一口就答應你們的親事了。可是我心裏害怕，我怕你和他之前的三位妻子一樣，年紀輕輕就……”
克妻？
死了三個老婆？
這就是家裏給她安排的相親對象？甚至還想把她嫁過去？
還真是疼她！
唐清念知道唐若雲心術不正，特意跑過來跟她說這些，必定是存了挑撥離間的心思。把收拾了一半的東西又裝回行李箱，擡腳走出房間。
無論唐若雲是不是在故意挑撥，她都要把話問清楚。
唐若雲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唐清念，天煞孤星，克友克親。這種人也配做她姐姐？也配和她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最好立刻和爸媽鬧起來，被趕出家門才好。
唐清念徑直下樓，剛走到樓梯拐角處，便聽到樓下傳來的聲音。
王安民和江天佑都還沒走。
唐家夫妻與王安民相談甚歡。
“滿意滿意，我們能有什麼不滿意的，有人肯娶她就不錯了。”是唐母的聲音。
“唐阿姨，您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她。”王安民笑逐顏開，他早就聽說唐家大小姐克親，八歲被送到道觀。他命硬克妻，實在說不上親事，又膝下無子。爲了傳宗接代，他勉強答應過來見一面，沒想到唐清念那麼漂亮。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他和唐清念都命硬，說不準在一起誰也克不住誰，急忙想要定下名分：“既然阿姨和叔叔對我都還算滿意，那就等唐二小姐和江公子公開以後，我就讓父母帶聘禮上門，風風光光把唐小姐娶回家。”
唐家父母笑着點了點頭。
坐在一側的江天佑煩躁地扯了扯領口，心裏不太舒服。
唐清念漂亮乖巧，性子淡雅嫺靜，他原是喜歡的，可就是……
眼下唐家給她說定親事，他心裏止不住泛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