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街。
清月仰頭瞻望,前面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府宅,精雕細琢的門楣上,懸掛着一塊硃紅色的燙金匾額。
魏國公府!
門前,兩座巨大的石獅矗立,威武磅礴,彰顯着府邸的高貴顯赫。
沈清月跋山涉水三千里,終於來到京城,找到了自己將認親的宅門。
一襲月牙色的羅煙裙,獨自立在牆角,等着魏國公下朝。那絕世容顏下的一抹冷笑,比冬日裏的寒風還凜冽。
若不是她在邊城殺了人,惹了禍,將那色慾薰心的郡守滿門給閹了,誰稀罕來找這薄情寡義的假老爹。
自古以來民鬥官如卵擊石,如今想要復仇,只能帶着孃的遺書和信物來認親,待日後獲得權勢,再殺回邊城,讓不白飽餐一頓。
“老夫人,大夫人,不好了,外面來了個陌生女子,自稱是公爺的女兒!”
大房屋裏的小丫鬟,提着絳紫色的襦裙從外頭氣喘吁吁的跑進廳堂,一驚一乍的叫嚷。
屋內的老太太擡起眼皮,看了一眼丫鬟,當做沒聽見,繼續撥弄手中的茶盞,淺淺抿了兩口,緩吞的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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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的國公夫人周氏,氣急敗壞的拍桌。
“什麼阿貓阿狗,都敢來國公府胡亂攀親,給我大棒子打出去!”
小丫鬟急了,說話有些結巴,“夫人,您還是親自去瞧瞧吧,公爺已經將那女子帶進門了!”
“什麼?豈有此理!魏青這色慾薰心的狗東西?家裏頭擡了十幾房姨娘,還在外面沾花惹草,整出來一野種,說出去也不怕丟人。”
周氏氣的七竅生煙,張嘴就破口大罵。
“放肆!你個嘴上沒把門的東西!公爺也是你能辱罵的?”
老太太最寶貝的就是這大兒子,自從封了國公後,更是見不得兒媳婦作威作福的囂張樣,開始端起了婆婆威風。
周氏心裏既委屈,又憤怒,急的眼眶通紅。
“娘,老爺他行事如此荒誕,您還護着他?”
老婦人皺眉,臉色很是不喜,再次出口教訓。
“青兒他行事向來穩妥,從考取功名到高官厚祿,從未行差踏錯半分,豈容你個無知婦人置喙?”
周氏還想再辯駁一二,被老太太一記冷眼制止。
“行了,不過是個小丫頭片子!還能翻天不成?”
魏國公領着窈窕美貌的妙齡少女進來,身後跟了一羣看熱鬧的兒女和姨娘們,還有一條瘸着腿的大黑狗。
“去,見過你祖母和嫡母!”
清月低頭垂眸,分別走到老夫人和夫人面前跪拜。
“清月,拜見祖母,拜見母親!”
老太太面無表情,周氏眼中的怨毒,像是要將人千刀萬剮,生吞活剝。
“嗯!擡起頭來看看!”老太太發話,可並沒有叫人起來。
清月緩緩擡頭,將自己嬌美的容顏,完全暴露在衆人的視線下。
一名俊秀明朗的公子哥瞳孔震驚。“哇,這姑娘好美,可是仙女下凡?”
不怪初見者驚歎,實在是清月美的動人心魄,宛若九天神女,月下花妖,讓人看一眼就失魂。
素來以容貌自傲的三小姐,咬牙蹙眉,袖中的手指,只差沒把絲帕絞碎。
清月流波微轉,用眼角的餘光,暗自打量屋子裏的衆人。
老夫人不喜不怒,大夫人咬牙切齒,各房姨娘眼神輕蔑,諸位公子小姐們,更是毫不掩飾的褻慢鄙薄。
滿堂上下,無一人歡喜。
包括那位父親大人——魏國公。
他緊閉雙脣,眉頭緊鎖,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感生煩悶,只因她的身份實在上不得檯面。
即便她長得花容月貌,傾國傾城,即便她是自己年輕時候最喜歡的花魁娘子——沈盈盈所生。
十六年前的逢場作戲,只爲一時貪歡,做不得數。那些情話和承諾,也都是酒後胡言,騙一騙女人的癡心罷了。畢竟,誰會想要一個青樓娼妓,爲自己生兒育女,誕下子嗣呢?
簡直是玷污骨血,侮辱門楣。
可如今物證確鑿,孩子已經長大成人,還找上門來,即便再不情願,也只能認下。
老太太又問,“你一個人過來的?你娘呢?”
“她死了!”清月語氣哀默,眼睛微紅。
若不是娘在死之前苦苦哀求,非要自己過來這高門大戶攀親,尋一樁富貴親事,誰願意過來遭人白眼。
在萬花谷活了十五年,直到孃親死後,清月才知道自己是撿回來的。
三個月大小嬰孩,凍得全身發紫,掩在草堆下,像小貓一樣發出微弱的啼哭聲。
路過的人皆視若無睹,來往匆匆。唯有孃親看着不忍,心想,若行善能爲自己早夭的女兒積德,便做一回善人,將這可憐的孩子抱回家。
打開襁褓,裏面有一封血書,上面寫有生辰八字和閨名,蘇焓。
藏在衣服的最底層,還有半塊晶瑩剔透的玉佩,上面刻有一個烙字,應該是親人的名諱。
二師父說,那襁褓是上等的錦緞,那玉佩是萬金難求的雪玉,那血書上的字跡娟秀工整。所以,蘇焓原應是豪門貴族的千金大小姐。
可爲了落戶,爲了活下去,嬰孩只能跟着沈盈盈入賤籍,做娼妓之女,沈清月。
只因血書交代,爲免遭仇家追殺,讓焓兒隱姓埋名,做一名普通女子。不求榮華富貴,不求錦衣玉食,只求平凡一生,不爲娼,不爲妾,尋一良人,安度餘生。
“盈盈死了?”
魏國公好似詢問,又好似自言自語。
時隔十六年,他的記憶已經模糊。曾經那個名動京城的花魁,終是沒有在這無情的男人心裏,留下一絲痕跡。
“既如此,你以後就在府裏住下吧。”
“家裏的姑娘,你最小,排行第七。往後,你便是國公府的七小姐。”
周氏聞言,擡手將梨木矮几上的茶盞重重摔落。
此女,竟是沈盈盈那個狐狸精所生。做花魁時,曾勾的夫君連續三年未曾在家裏安歇。如今死了,還要留個野種過來找晦氣,真是陰魂不散。
“一個娼妓肚子裏爬出來的髒東西,如何能做國公府的小姐?老爺,你當真要爲了那個賤人,一點臉面也不要了?”
“放肆!”魏青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小小的五品官,不必再仰仗岳家的權勢卑躬屈膝,豈能忍受夫人,當着一家老小的面砸杯子甩臉色。
“我的女兒,即便是盈盈所生,那也是我的骨血,怎就不能認祖歸宗回府上。”
一旁看戲的萍姨娘,扭着柔軟的腰肢站出來。
“老爺說的極是。既是魏家血脈,總不能再流落外頭,那才是讓人笑話呢?”
“再說了,瞧着七小姐這容貌,這氣質,便是京城裏有名的美人,怕是都及不上她半分。”
“老爺只管錦衣玉食的好生養着這寶貝疙瘩。指不定哪天被皇親貴胄或是世家公子看上了,也是我們國公府的榮耀呀!”
聞言,魏國公兩眼冒光,上前湊近,仔細端詳清月的容貌。
果真是人間絕色,稀世難求的美人胚子。
“萍姨娘說的對。以後七小姐就住你那院子裏,辛苦你照看些!”
“是,老爺,妾身一定把七小姐當做親生的女兒疼愛!”
萍姨娘生的嫵媚多姿,身段妖嬈,在府裏很是得寵。就連領人去看院子,那兩瓣肥美豐腴的屁股,也要扭得風情肆意。
兩人才邁出門檻,那位把清月比作仙女下凡的公子哥,就迫不及待地興奮叫嚷。
“公爺。四月初八,我家祖母大壽,您可別忘了帶上剛才那位七小姐,侄兒——侄兒喜歡!”
血氣方剛的公子哥,心中洶涌澎湃,臉色緋紅。說完,就低着頭垂眸羞澀。
留下左側門框處的四小姐節齒咬牙怒嗔。
“我呸!長公主府的小郡王,憑她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