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權宴面色一僵。他被打斷,停留在嘴邊沒說完的話也沒接着說,而是沉下眼眸注視着剛剛說話的男人。
他說什麼?
可以滿足他的目的?
難不成,權景州打算將家主的位置連同這些年他用盡心血管理的公司都送給他?
不可能。
除非權景州瘋了。
權宴疑惑的同時又保持警惕,他看着權景州傾身拾起桌上黃紙袋裝着的文件。他打開紙袋,抽出其中一份文件,最頂上一行加粗的黑體字撞入權宴眼睛裏。
看到那行字,男人瞳孔緊縮。
本能往前走了兩步。
#權氏財團股份轉讓協議#
如今的財團,權景州是最大股東,同時也是總公司董事長,最高決策權在他手裏,相當於總部與全球各個分部都在他名下。
“啪——”
文件扔到茶几這端,扔在權宴身前。
他擡頭。
對上權景州平冷的目光,對方先開了口:“你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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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宴半信半疑,試探地彎下腰,慢慢撿起茶几上那份文件。他看了眼頂上的大字,又防備性地看了眼權景州,隨後才繼續往下看。
越看越不敢相信。
看到最後一頁,右下角簽字處郝然書寫的‘權景州’三個字時,權宴驀地擡起頭:“你把權氏財團擁有的全部股份都轉給我?你圖什麼?”
從權景州平靜的神色中,權宴知道他摸清了一切。
拒絕華國分公司總裁的職位,前往倫敦祠堂爲父母守墓是假的。跟權成德分道揚鑣,說要投靠親哥也是假的。
奪權是真的。
爲父親報仇也是真的。
權宴端詳着沙發上的男人,其實他挺討厭權景州這副大權在握的樣子,彷彿所有的伎倆在他面前都是小玩意兒,他嫌麻煩都懶得去拆穿。
他越是雲淡風輕,越顯得耍伎倆的人很蠢。
父親曾說他是天選的當家人,夠冷血也夠狠心,野心夠大也夠有本事。這一點權宴也承認,也深知自己比不上他。
但父親的仇必須報!
作爲兒子,權景州逼死自己的親生父親,大逆不道!
父親臨終前的囑託,權宴若是不全力以赴去做,他就對不起父親的養育之恩。
所以——
即便知道自己不是權景州的對手,他也要想方設法弄垮他。
權宴拿着手裏的文件,面對面看着他,不再佯裝恭維,再次發問:“以如今你的權勢,在倫敦弄死我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轉讓股份給我爲了什麼?”
這舉動不正常。
但凡是個正常的人,都不會輕易將自己十幾年打拼來的一切拱手讓人。
權景州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他:“你對希希是真心的嗎?”
權宴擰眉。
隨後又聽見他說:“八年前接觸她,是想利用她。費盡心思取得她的信任和維護,你對她有幾分真心?”
權宴越聽越覺得玄。
他拆開了另外一個文件袋,抽出裏頭的文件。
簡單過了一下眼。
大致意思就是,權景州將他現今所有的一切送給他,對等的交換條件就是他一輩子疼惜南希。但凡他今後做了出格的事,跟南希鬧不愉快,他到手的所有都會付之一炬。
權景州埋了個炸彈。
不知道埋在哪。
如果他這輩子忠誠南希,始終待她如一,他就能安穩地坐在權家家主的位置,掌管着權氏財團的所有企業。
反之,地獄等着他。
看完這幾份文件,權宴心裏很複雜,形容不出來的堵。
他花了多年的心血,只想扳倒權景州。如今用不着他動一兵一卒,對方直接將所有送給他,爲的只是讓南希獲得幸福?
這算什麼?
這麼多年他佈局設計,此刻看來是個笑話!
權宴合上文件,朝權景州冷笑,“你把一切都給了我,你覺得我能讓你活着走出倫敦城嗎?你該知道,在你逼死父親的那天你就該知道,你要給父親償命!”
他歇斯底里地嘶吼。
權景州卻坐在那無動於衷,冷眼旁觀。
彷彿對於權父的死沒有半點愧疚,與權家沒有任何感情。
果然冷血。
權景州注視着他,“你有三天時間考慮。”
“不用三天。”權宴扯脣冷笑,他拿起桌上的簽字筆,就在股份轉讓協議上籤了自己的名字,隨後拿着文件離開書房,“你等死吧。”
書房的門‘砰’地一聲被拉開。
隨着權宴的離開,偌大的莊園又恢復了平時的寂靜。
從權宴進門到現在,夏風站在一旁沒說半個字。此刻,他側眸望向沙發上的權景州,見他俯身拾起桌上的兩本相冊,一頁接着一頁往後翻。
這是他兒時的相片。
裏面還有權父和權母,一家三口甜蜜幸福。
母親坐在草坪上,父親幫她遮陽,可愛的小景州邁着大步子將捧在懷裏的小雛菊送給媽媽。
夏風聽權管家提起過:
說是權母去世後,權父性情大變,動輒打罵年幼的權景州,好幾次都差點把他打死了。
母親早逝拋棄了他。
父親瘋魔虐待他。
這些年權景州很孝順薄老夫人,老太太人也實在很好。有時夏風都想,倘若先生能像薄總那樣,有一個幸福的原生家庭——
那樣的話。
現在的先生或許是溫潤斯文的那一掛。
而不會這麼孤僻。
薄總和薄太太是聯姻認識的,不足一年時間就心意互通在一起了。先生和太太同處一個屋檐下十幾年,都沒能走到一起。
性格若是換一換,說不定早追到太太了。
這也只是幻想。
家庭環境和成長經歷決定了先生的性格,無法更改。
夏風回過神,見權景州拿起了茶几上那三張陳舊的日記本。他記得這幾張紙,是當年先生從太太日記本里撕下來的。
記錄着二少爺的幾張日記。
先生奪權的歷程很坎坷,費了很多心血。在外無論做什麼,見什麼人,他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警惕着。
只有去了洋房,見到南希,他才會完全卸下防備。
可以說,南希是他貧瘠潦倒的精神人生裏,一顆閃閃發光的星星,是上天賜給他最寶貴的禮物,是最後一點歡愉。
這幾天在跟律師商量股份轉讓事宜的過程中,夏風密切留意着權景州的動向。
他始終很平靜。
其實他並不怎麼稀罕權家的大業。
拿到手了並不覺着愉快,送出去了也不覺得可惜,無關痛癢。
他掌權后辛勤工作,估計就是爲了多年前南希的那句玩笑話:“景州,你多多賺錢,我就可以在家裏貌美如花啦!”
如今南希不用他養了。
他對賺錢也就沒了什麼動力,倒不如用最後的一點東西,贈她一個她喜歡且忠誠她的丈夫。
“……”
夏風覺得有點難受。
他默默拿走茶几上涼掉的茶,換了杯熱的過來,“先生,公司交接的事情您要親自去做嗎?”
“你負責就行。”
“權家家主換位的事宜,您也不去嗎?”
“嗯,四叔會操持。”
夏風沒再繼續問,走到一旁靜靜地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