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是他紅着眼睛說完的。
宋茗微聽完只覺得心痛異常。
想到了當時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醒來就看着這草原上白茫茫的一片,這裏冰天雪地,沒有邊際似的,他在這一片天地中,不知道自己是誰,該往哪兒去。
當時的允祀,必極爲可憐。
若不是血脈的力量他根本不會承認自己是允祀,他只知道在這裏的一切才是他的歸宿。
宋茗微知道,就算允祀要了大梁的江山,也不見得是爲了大梁。
他的心裏對大梁沒有歸屬感。
想到此,宋茗微即刻就抱住了允祀,道:“不管你是誰,是允祀也好,呼延雲也好, 你都是我的丈夫,是我孩子的父親。如果你記不住過去,我不強求你忘了現在,只希望你不要拒絕去尋找記憶。”
大梁有母妃在苦苦等待着他,有太多支持他的人,他們都在等他回去。
允祀撫上了宋茗微的頭,眷戀於她細膩柔軟的頭髮。
他長嘆了一口氣,道:“她想要做草原的王后,我會許她一個王后,但你必須是大梁的皇后。”
宋茗微靠在了他的身上,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什麼是說到做到。
“那誰會是大梁之王?”
“你不覺得阿根很是關心蘇依嗎?”
宋茗微聞言不置可否,她總覺得阿根對蘇依是真的好,可蘇依若真的並非殺死阿依環的兇手,這草原王后大可以讓她做。
只怕蘇依根本不是。
那麼草原就算被大梁統一,到底還是不安定的。
允祀說有要事走了,宋茗微就坐在牀上發呆,她到底對蘇依還是不放心的。
可她顯然是動不得蘇依的,動了蘇依就等於動了允祀這兩個月的記憶。
她讓珠玉再去提了烏雅來審問,珠玉去了一會兒回來後就跪了下來。
“王妃,烏雅死了。”
死了?
宋茗微臉色一變,登時就出了連長,直直去看了烏雅。
見烏雅臉色發青,眼看着死了大概有半個時辰,約莫就是她去了蘇依那的那會兒時間。
宋茗微心裏說不出地膈應。
她竟開始懷疑,蘇依這一暈到底是對了時間,對了時辰。
“下午都有誰見過烏雅,飯菜是誰送進來的,都查清楚。”
就在她住的帳篷這,有人說被毒死就被毒死了,這樣的事就在宋茗微的身邊發生,她現在除了珠玉是確定忠心的,還有誰能信?
珠玉也變了臉色,退了下去。
這烏雅整條線是徹底斷了,那麼蘇依就更沒有人能懷疑到她身上去了。
不對……
宋茗微看向了烏雅,竟見她魂魄都沒了,半個時辰,魂魄應該還在附近。
她念起了清心訣,走出了這個帳篷,就見到了烏雅的魂魄背對着自己走向了那條冰河。
冰河邊上,那血紅色的棺木發出了紅豔的光來。
宋茗微即刻就來到了那棺木面前,擋住了烏雅的腳步。
烏雅一臉無神,慘白的一張臉,灰黑的靈魂,是新死的鬼,看過去倒並不是那樣令人害怕。
她念起了鎮魂咒,拿出佛珠就要套上烏雅的脖子,卻見女屍陡然發現在自己面前。
那一臉開始腐爛的臉,看得宋茗微十分不適。
蛆蟲從裏頭鑽出來,又鑽了進去,倒足了胃口。
才短短時間,這女屍怎麼到這個地步?
“放開。”宋茗微喝道。
她一手抓着烏雅的魂魄,一手拿出了桃木簪子,一下刺入了女屍的身上。
女屍看着宋茗微詭異的笑了起來,只見幾條巨大的蟲子從簪子上爬來,宋茗微即刻放開了簪子,唸了火訣那些蛆蟲都被火燒沒了。
可女屍身上的蟲像是源源不斷似的,竟變成一個巨大的十分噁心的大蟲在宋茗微面前蠕動了氣力啊。
這蟲子足足有三米高,俯瞰下來的時候,綠色的惡臭口水滴在了地上,地面立刻就塌了一個小坑。
宋茗微抓起了烏雅拔腿就跑,那蟲子卻噁心地舔了舔舌頭,興奮地追上了宋茗微。
女屍笑了笑,轉瞬就沒了身影,再次出現就出現在了宋茗微的面前。
宋茗微深吸了一口氣,登時將烏雅的魂魄收入了佛祖之中。
她高舉着佛珠道:“有膽子就來拿。”
宋茗微在草原上拔腿狂奔的一幕引得不少人圍觀。
“這大梁王妃是怎麼了?一個人在冰河邊上狂奔?”
“是啊,這一不小心可是要掉入冰河裏頭的。”
“我覺得她可能中邪了。”
這些話,宋茗微全然沒聽到,她被身後的巨大蟲子追地疲於奔命,而女屍卻是不住地朝她噴出一口屍氣,這樣的氣息直能嗆得她發暈
。
後背一陣灼燙,她知道那毒蟲的唾液已經掉下來了,她立即將衣裳脫下,就將佛珠甩了出來。
女屍輕蔑地看着宋茗微笑,那分明就是一個渾身裹着爛皮的骷顱,那笑瘮人地很,她卻不以爲然。
“你以爲我會怕區區一個佛珠?”
宋茗微哼了一聲,雙手合十,一口法訣丟了出去,她以心頭血畫符,刻在了那佛珠上面。
幾聲爆裂聲在空中響起,那些本是在一旁冷眼看着宋茗微發瘋的人都駭了一大跳,見沒了動靜,立刻就跑到了宋茗微這,見地面上無數條蛆蟲噁心地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哪兒丟出來一團火,將這些扭動的蛆蟲全部燒燬。
受不得這種畫面的人,也不管另一個人受不受得了就撲到了那人的懷裏,大吐特吐了起來。
“我去你爺爺的,你惡不噁心,唔……我也要吐。”
一羣人都嘔吐了起來,宋茗微退後了幾步,看着那女屍沒了蹤影,那佛珠還在原地。
她走到了佛珠那,就見珠玉過來了。
“怎麼樣?”
珠玉在宋茗微耳邊輕聲耳語了一陣,宋茗微快步隨着珠玉回了帳篷。
“你是說,你調查到的人是主營帳的人?”
宋茗微的心一提。
主營帳……允祀。
宋茗微不住搖頭。
可她心裏生了疑惑,不可能不去一查究竟。
是爲了蘇依,所以寧願殺了烏雅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女奴?
阻斷了她的求證之路?
宋茗微只覺得心底陡然生出了涼意。
她知道,她不能私下自己胡亂猜測,允祀手下也有幾個人,她不能一味就以爲是允祀出手的。
“珠玉,你懷疑是誰?”
珠玉囁嚅了下嘴,有些話不是她這麼一個婢女能說的。
半晌都沒聽到珠玉的回答,宋茗微嘆了一口氣,道:“我也不爲難你了,你再打探看看,到底是誰的命令。”
珠玉應了一聲是,就走了。
宋茗微就拿出了佛珠,不一會兒,烏雅就從佛祖裏出現。
烏雅以爲自己入了地府,還沒到奈何橋,就哭了起來。
“爹孃,你們原諒女兒。女兒一個人死不過是死了一個不乾不淨的人,可你們得好好活着。要帶着我哥好好活着。”
宋茗微聽得這其中像是話中有話,就靜靜地坐在一旁聽着。
“那蘇依是個厲害的,我是如何都鬥不過她的,女兒不是成心要尋死,到底不敢連累你們啊。女兒若還活着,一定還要賺些銀錢來給哥哥攢着找最好的大夫,好在蘇依給了哥哥那樣多的銀錢,女兒也死而無憾了。”
宋茗微見她來來回回就這麼幾句,她倒也聽清楚了。
蘇依是對烏雅威逼利誘了。
烏雅若是不答應,怕丟的是一家人的命。
答應了,蘇依還給烏雅的兄長一筆醫藥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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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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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兀的一句話打斷了烏雅痛苦,烏雅驚慌擡頭,看到宋茗微的時候,下意識地問道:“你也到陰曹地府了?”
宋茗微沒有回答她。
她看了周圍一眼,竟發現自己還在人間。
她警惕地盯着宋茗微,沒想到宋茗微還能看到她。
“你應該放我投胎轉世,耽誤了黑白使者的勾魂使命,你怕也吃不了好果子。”
“阿依環的魂魄都沒入地獄,你這般着急做什麼?”
烏雅聽了這話,就驚恐地低下了頭。
忽然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個森冷的棺木,就算她已經是鬼,卻還是害怕那個棺木。
難道,阿依環是被那棺木收了嗎?
“你想要做什麼?”
“告訴我你知道的事,關於蘇依的所有。”
宋茗微說着,念起了往生咒,一道森涼的鬼門在烏雅頭頂打開,烏雅心生激動,一個鬼魂也會想着早點葉落歸根,在外飄零,總會莫名地生出恐懼的感覺。
“你放我回去,我求求你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烏雅着急地想要飛到鬼門關前,卻被佛珠束縛着,只能回頭盯着宋茗微,露出了身爲人的時候從未有過的神情。
“我會替你保密,保護你的家人,保護你的兄長。你知道的大都可以告訴我。”
烏雅沒想到方才的那麼一席話都被宋茗微給聽了去,本就慘白的臉變得愈發難看。
“我說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一個兩個都在逼我,我錯了,我不該在老草原王的繡品上藏毒。”
話落,她渾身發涼,當即就跪在了宋茗微的面前。
“你讓我轉世投胎去吧,我求求你了。”
老草原王的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