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宴是十分鐘後走的。
管家推開門進書房,端了一杯熱茶給戰父,“權少還是挺聽話,就是立場不堅定,容易動搖。八年前是這樣,沒想到八年後還是這樣,”
八年前權宴十六歲。
當時下了幾番功夫沒能拉權景州下馬,成了權景州意圖拔掉的釘子。老爺就教他,讓他去跟南希交朋友,從那個女孩子身上下手。
起初他做得很好。
也成功獲取了南希的信任,成爲她願意付出的摯友。
可是,交着交着他就不正常了。
他說不願意利用南希,不想拿她當棋子。當時老爺被他臨時改主意氣得不行,可是權景州冥頑不靈不願意和戰家合作,老爺只能把心思放在權宴身上。
畢竟這是親兄弟。
哥哥落馬,弟弟補上。
只要權宴掌家,倫敦權家站在戰家這邊,老爺可以省去很多事情。
所以只能遷就權宴,退了一步,讓他利用南希假死墜海,離開倫敦,逃離權景州的視線,等待下一個時機。
現在時機成熟。
準確來說是老天爺已經把飯喂到了他嘴裏,他竟然吐了出來。
股份到手了。
公司在自己名下了。
家主的位置也快坐上了。
且老爺還派人暗中誘導了權成德,讓其對權景州開了一槍。
天時地利人和的絕佳獲勝機會,哪一面都對權宴有利,誰知他自己不爭氣。白白地將拿到手的一切還了回去,腦子不正常。
管家試探地說:“老爺,權少去了東南亞會不會又臨時變卦?”
他更改主意已經不是一次兩次。
“派人跟着他。”
管家懂了意思,“好的老爺,我這就去辦。”
權少若是臨時變更主意,戰家這邊的人這次要硬性幫他一把,解決掉該解決的人。
–
東南亞,某島嶼境內。
無國界的海域範圍,沒有法律的約束,沒有國家邊界,魚龍混雜。
冬季的早晨海面飄着霧氣。
從旅館離開,他們沿着人來人往的濱海油柏路前往花鳥市場。
不同於國內正規市場。
這裏販賣的物種基本上都是市場禁止流通的。
穿過雜亂的街道,到了人流量少了的地方,權景州將南希拉到身前,他用餘光環視了一圈,與她說:“希希,這裏很亂不安全,咱們先走吧?”
這裏確實很亂。
但實實在在是她幼時待過三個月的地方。
她記得當年五歲,從一艘很大的運貨遊輪下來。被人趕着走,路過這片花鳥市場,看見藏獒咬死了人,然後就被帶進了一個更加‘吃人’的環境。
她謹小慎微從不吭聲。
許多買家見她孱弱單薄,又不會開口說話以爲是個啞巴,就沒買。
直至那天。
她遠遠地望見一個穿着斯文的男子,看起來很是矜貴。她堵了一把,惹怒了東家,及時拉住他的衣角求救。
這個月來。
她帶他去了那麼多曾經擁有共同回憶的地方,他沒有反應。
這是最後一個了。
南希擡頭,迎着海平面剛升起的太陽光,望向身前男人的臉。她說:“我想去金碧輝煌買點東西,買完咱們就回家。如果你覺得不安全,有點害怕的話,就拉緊我的手。”
人格都有缺陷。
他這個副人格也不例外。
他全心全意滿心滿眼都是南希,但是他比較膽小,溫柔儒雅的那一掛,沒有絲毫攻擊性,不會跟人起衝突。
南希牽着他,兩人並肩往前走了。
金碧輝煌是島內最大的市場。
入門,激烈的互毆聲與觀衆的尖叫嘶吼聲交織在一起,傳入耳內。
遠處的擂臺上兩個壯漢正在搏擊。
是這個交易會所賭博項目之一,許多有錢人就喜歡這種血腥殘暴的賭局。她記得當年跟着權景州離開,他就在這裏談了一樁生意。
南希擡頭看他,“我們也去下一注?”
權景州只看了一眼擂臺,就把立馬視線收回來,“希希,好多血,咱們換個地方……”
沒等他說完,南希拉着他往高臺觀衆席方向去了。
她兌了一摞籌碼。
十萬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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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到高臺後,將籌碼扔進了A方的賭注池中。
見到她的舉動,權景州皺眉:“希希,是不是扔錯了?”
A方那個人都快被打死了。
沒有贏面。
南希朝他搖頭,示意自己沒扔錯。她很認真地與他說:“有時候看着要輸了只是障眼法,絕地求生的反撲才是賭博最刺激的環節。”
“示弱迷惑對方,在最後一刻反殺,對方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這就是豪賭百分百獲勝的一條捷徑。”
她目光定格在他臉上。
緊緊地注視着。
她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當年他帶着她坐在觀衆席上,親口跟她說的。
她的所有本事都是他教的。
做人的道理。
做事的準則。
她從倫敦逃走,用的也是他教她的方法。豪賭的捷徑是前期99%的示弱,加最後一刻決定反殺,他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
南希垂在身側的手攥緊衣角。
希望能看到他臉上出現不一樣的神情。
出現主人格權景州該有的神色。
但是沒有。
他還是副人格。
她收回視線,有點失落但沒有放棄。沒關係,今天還有一整天的時間,她可以把當年的所有細節都還原出來,總能戳到他某根神經吧?
“讓開!讓開!”
“眼瞎擋道了沒看見!”
觀衆席過道上的人被推開,兩個沒有素質的男人走上前,走到南希這邊。
其中一人喊了她一聲:“我家少爺請你過去喝杯酒。”
是華國人。
說的中文。
南希順着小廝眼神示意的方向,擡頭往上看。
看見一個二世祖。
正普信地衝她擠眉弄眼。
她轉回頭,沒理會說話的小廝,拉上權景州打算離開看臺。還沒走兩步,身後的兩個男人追上來,“聽不懂人話嗎?請你上去喝酒!”
視線裏圍過來七八個保鏢。
左右的人都識趣地躲開,怕受到無妄的牽連。
畢竟在這一方島嶼,見血是常有的事兒,只有想不到,沒有發生不了的事。
南希停在原地。
她掃了眼聚集過來堵路的保鏢,隨後就聽見前方傳來人聲:“怎麼辦事的啊?”
梳着大背頭,吊兒郎當的男人推開保鏢。
一面往前走,一面給了兩小廝一巴掌。
他走上前,眼珠子定在南希臉上,露骨地盯着她,“他們不會說話,小姐別和他們一般見識。我新開了瓶紅酒,覺得很適合你,想邀請你一塊兒嚐嚐。”
欣賞美是人的天性。
但惡臭的凝視就讓人很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