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宛辭一心想着哄老公,自然沒注意到對面路邊停下的賓利。
而陸嶼緩緩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親了下她眼尾,珍重地摟着她,轉開話題。
他看向這條人行道,問她:“那八年,晚晚都是自己走這條路嗎?”
兩人牽着手向前走,蘇宛辭向斜前方的方向指了指,脣角微微彎起:
“對,我之前住的公寓就在那裏,離研究所很近,我帶你去看看。”
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陸嶼忽而說:
“老婆,其實我來過。”
蘇宛辭:“?”
“什麼?”
陸嶼握着她的手漸漸收緊。
“在過去,那八年,每次你生日的時候,我都在你公寓下面偷偷看着你。”
說着,他眼底閃過幾分看不清情緒的薄笑,似悵然,更似慶幸。
補充道:“從你在國外過第一個生日時開始,那天……傅景洲沒有來到,我看着你一個人失落的下樓,沿着外面那條街市道路漫無目的的往前走,直到停在一家蛋糕店外面。”
蘇宛辭指尖微動,思緒回到那一天。
在那個,她的印象中,異國他鄉,最早和陸嶼見面的時候。
雖然那個時候年齡真的很小,而且時間也是那麼久遠之前的事,可奇妙的是,她卻一直記得那一天。
包括細節,直到現在,她都記得。
陸嶼的聲音停頓剎那。
很快,在寧靜的晚風中,接着響起:
“後來,你每一次的生日,我都提前一天來到,我想着,萬一哪回傅景洲又有事耽誤了,我的小姑娘一個人待在公寓裏,肯定會孤獨,要是他一直不來,或許我就可以再像第一年一樣,等你下樓後,再見你一次。”
甚至陸嶼曾經想過,等到第二次他的小姑娘再見到他時,他一定要想辦法拐走她。
在生日這樣重要的日子裏,傅景洲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將她一個人扔在異國他鄉,他也不配一直霸佔着他的小姑娘。
可惜的是,後來那七年,陸嶼再也沒有找到出現在她面前的機會。
雖然傅景洲偶然也有遲到的時候,但他一般中午之前肯定可以來到。
再也沒有像第一年那樣,到了晚上才姍姍來遲。
後來陸嶼也偶然想過,或許他傅景洲也是害怕了吧,
害怕他再來那麼晚,蘇宛辭就真的被人拐走了。
陸嶼現在說的這些,蘇宛辭以前並不知道。
聽到這些往事,心臟像是被人猝然間揪緊,悶悶的疼。
那八年,她從來不知道,在生日那天,當她在一分一秒等着傅景洲的時候,也有那麼一個人,更早的來到她身邊,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守着她,等着她。
眼眶越來越酸澀,在水霧凝結之前,她埋頭鑽進了他懷裏,不想讓他看到她眼中的淚光。
“傻子麼,你不知道冷嗎!”
她的生日在初冬,氣溫已經很冷了。
陸嶼怎會聽不出她話中的哽咽。
長臂圈住她,在不傷到她和孩子的前提下,將人緊緊傭在了懷裏。
他脣角的笑意溫柔纏綿。
“當然不冷,因爲每次見到我的晚晚,心都是熱的。”
蘇宛辭現在都不敢回想,那幾年生日的那兩天,她有沒有和傅景洲有過牽手擁抱等的舉動。
在陸嶼的角度看,那些年,他該有多疼。
“對不起……”
“對不起……”
她一遍遍道歉,第一次如此期望時間可以倒流一次,若是可以回到第一年,
當他問她要不要換種生活的時候,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點頭跟着他離開。
陸嶼心疼的擦掉她眼角的淚水,低頭用脣堵住她一遍遍的道歉聲。
直到那眼角再也分泌不出來新的淚珠,他才緩緩放開她。
注視着她眼眸,他嘆息開口:
“我的晚晚纔是真的傻,寶貝兒,你看不出來嗎?你老公對你說起那些從前,可不是想讓你有愧疚,而且想讓你多心疼你老公幾分。”
蘇宛辭不說話,只沉默地抱着他。
怎麼也不肯鬆開。
而此時斜後方停在陰影處的一輛黑色賓利中,車後座,傅景洲死死攥着拳,眼底壓着翻滾的情緒,定定看着緊緊相擁的男女。
邢航坐在前面的駕駛座,親眼看着在極短時間內,傅景洲臉上的情緒,由震驚、詫異、到難以抑制的欣喜,漸漸再到現在的死寂和絕望。
車內安靜的彷彿能聽到呼吸聲。
傅景洲顫着手,降下車窗。
想再聽一次她的聲音。
明明中間隔着馬路,路上還有來來往往的車輛,但傅景洲卻恍惚覺得,他好像真的聽到了她的聲音。
這道聲音很遠很遠,彷彿是從對面的人行道上傳來,也彷彿……是從很久很久之前的時光洪流中傳來。
傅景洲漸漸閉上眼,脣角幾乎抿成一條直線,記憶中,紛亂的畫面接連閃過,最後,逐漸定格在當初那平凡而真摯的八年中。
那個時候,她眼裏都是他。
那個時候,他們真的只有彼此。
那個時候,她對他的每一個笑容,都是發自真心,都是那般燦爛……
不知過去多久,或許只是幾秒鐘,或許也有一兩分鐘,傅景洲強迫自己從回憶中回神,
再次看向對面。
回憶是死的,回憶中的畫面,只要他還有意識,就可以一遍遍拿出來反覆回想。
可眼前她的人,卻是轉瞬即逝的。
今日也是機緣巧合,碰巧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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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過了今天,這一生,他和她,都再也不會有見面的機會了。
過了今天,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傅景洲的目光貪婪而專注,恨不得將她刻在骨血中,刻在腦海深處,永遠都不忘記。
不知過去多久,他落在車窗按鈕上的手指猛地一顫。
目光中,對面的人,開始漸漸遠去。
察覺到車內氣壓的變化,邢航擰眉看着陸嶼擁着懷裏的蘇宛辭往前走。
他透過後視鏡,有些艱難地問:
“傅總,要跟嗎?”
好一會兒,邢航才聽到他的回答。
“不用了。”
“她不會想見到我的。”
低啞的嗓音中,透着化不開的澀然和徹痛。
傅景洲就那麼看着,眼睜睜看着那抹身影,徹底從視線中消失,再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