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蘇培盛再擡眼的時候,他後背直接被頭頂的兩個大字激起一身的冷汗。
正院。
四爺在永和宮裏說的要來和福晉說清楚並不是客套話,而是那會兒四爺心裏真是那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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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培盛那會兒也是在不遠處侍立着的,大半兒的話都是入了他的耳朵的。
也不怪他這會兒惶恐成這樣了。
四爺沒讓蘇培盛傳喚,徑直進了正院。
抄手遊廊下丫頭們奴才們各司其職,門口有掃雪的太監眼尖瞧見了四爺的身影,連忙行禮。
四爺一個眼神也沒給,還是蘇培盛走過時一掃拂塵示意起身。
四爺沒先去瞧二阿哥,直接進了繞過二阿哥的廂房進了福晉的裏屋。
福晉今兒個沒什麼胃口,便還沒傳膳,這會兒正坐在軟榻上看着賬冊,她的神色也有些懨懨的。
聽見動靜,玉如連忙扶了福晉。
福晉恭敬地福身行禮。
這回福晉卻並沒有急着叫起,等四爺大馬金刀地落座了,福晉心中雖有所疑惑,只是卻不敢擡頭。
片刻過後,福晉還是有些支應不住地晃了晃身子。
四爺似乎默了兩秒:“起來吧。”
福晉這會兒再愚笨也知道是四爺不高興了,她起身時緊張地抿了抿脣,但並不敢出聲。
福晉統管後院的威嚴在四爺面前早就收斂了個乾淨,四爺冷着臉的模樣實在是唬人的很。
等福晉落座了四爺卻也並不急着出聲,這樣的安靜反倒是讓福晉更加的不安。
福晉想要張脣說些什麼,只是片刻的沉默實在是讓她心中惴惴不安極了。
她實在不敢出聲,只能絞盡腦汁思索着四爺是爲何而來。
四爺這個時候卻不給她思索的機會了。
“爺今日聽說福晉你想爲爺尋新人進府,既如此,看在福晉的薄面上,便許其側福晉,福晉以爲如何呢?”
四爺說這話時聲音很冷,但也壓不住其中的怒氣。
福晉聽到一半身子便輕微顫抖了一回,“側福晉”三個字入耳,只覺似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開,一下子竟是聽不見旁的聲音了。
良久,福晉也不知是怎麼回神的,一擡眼卻對上四爺冷冰冰的眼神。
福晉的心一下子就被刺痛了。
她忽地覺得十分地委屈,她身爲福晉,難道想要往後院裏添一個人也不成了嗎?
況且,她……她這也是爲了四爺想啊,多一個人進府,不也是爲了四爺繁衍子嗣着想嗎?
福晉只覺心裏有說不出的苦楚,她咬着脣,心窩子裏也冒出一陣無名火來,她忽然便笑了。
“若是爺喜歡,側福晉自然也是使得的。”
四爺原本已經收回視線了,聽了福晉這話,他再次望向福晉,眼仁裏淬足了冰。
四爺沒出聲,喉間裏悶着鬱沉:“憑她也配?”
明明四爺這話說的是尚未謀面的嫺心,只是福晉卻總多疑地覺得四爺這話是拐着彎的在說她。
她只覺墜進了那園子裏的冰池一般,渾身都發冷:“臣妾,或許是有私心,只是……卻並不壞心啊……爲何……”
福晉緊緊咬着脣,下脣瓣裏印出一道齒痕。
四爺不願去看她,瞳裏蒙着黑沉沉的陰翳,頸上青筋畢現,這會兒連話也不肯再多說一個字。
福晉仰着臉,似乎是爲自己找到了立足的話頭,只是脊背還是微彎,彰顯她的底氣不足。
四爺揮斥寬袖:“爺已經回稟了額娘,烏拉那拉氏不會進府的,福晉打消這心思吧。往後福晉若是有什麼事兒,也不必進宮去打攪額娘清淨,只管來回稟爺。”
四爺把這事兒攬在身上,並不想讓福晉因此牽扯到額娘身上。
他也不願再久留,這回連二阿哥也沒有去看,便徑直出了正院。
四爺心裏是含着氣的,於是在正院開口的第一句便是氣話。
福晉想要他去寵幸劉氏,他給了福晉這個面子,只是現如今呢?什麼人都往他的後院裏送……
再有便是福晉去尋了額孃的事,上回也是福晉去尋了額娘說他後院裏頭伺候的人不多……
四爺那會兒便只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跟着萬歲爺南巡半路上福晉安排了劉氏來……四爺那會兒也並沒有計較福晉的自作主張。
只是四爺心裏難道就沒有氣嗎?
在福晉心裏他就是那樣見色眼開的人嗎?都走到蘇州了,福晉眼巴巴地送了劉氏來他成了什麼人了?
這才是爲什麼在南巡路途中四爺壓根就沒有去瞧過劉氏一眼的原因。
福晉這一樁樁一件件,四爺一直以來都瞧在眼裏,還有許多的小動作四爺都懶得去想。
只是人是不能縱容的,今日他不告誡了福晉,往後還不知福晉又會擅作主張地做些什麼。
四爺出了正院,寒風吹了滿臉,只是心裏的怒火卻並未跟着消散。
蘇培盛在邊上“斗膽進言”:“側福晉那裏這會兒才叫了晚膳……爺還沒用晚膳呢?”
四爺掃他一眼,目積陰風,沉似山雨欲來:“你如今倒是做起我的主來了?”
他一腳把人踢開,實則並沒有用什麼勁兒。
四爺闊步繞過:“回前院。”
他這會兒怒氣衝衝地從正院出來,轉頭去了東院李沈嬌那裏,打的是福晉的臉,屆時折煞的也是李沈嬌。
況且福晉做的這糊塗事兒四爺也不準備讓後院知曉。
福晉總歸是要掌管後院的,四爺可以對福晉動怒、冷落,但卻不能傷了福晉的面子,失了福晉管家的威嚴。
這便是四爺也會有的無可奈何。
再者,他心裏的怒火沒消,去了東院反倒是折騰李氏。
四爺心裏不忍。
索性回前院處理白日落下的公務。
……
福晉這裏,四爺的身影還沒走出正院她便癱倒了。
玉如拍着福晉的背,實在忍不住道:“福晉方才其實不該那樣說的,倒是火上澆油了,更惹惱了四爺……”
方才四爺發火,她是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的。
福晉抻着脖頸,臉上是比哭還難看的笑:“可是玉如啊……我實在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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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上下眼瞼翕合,睫上壓得目裏無光,嘆息聲也是極輕:“沒了嫺心,下一步,又該怎麼走呢?”
福晉便是福晉,幾息的功夫便已經謀算着此後了。
玉如動了動脣,眼裏閃過不忍與心疼。
她的嘴脣微動,福晉的眼睛似乎跟着也慢慢有了亮光。
“是了,我還有二阿哥啊……”
“扶我起來,我要去看看我的二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