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母后皇太后並未再傳召過江詩熒。
只是她也並非真的安分了下來,而是換了人折磨。
聽說貴妃日日都被母后皇太后叫過去,要親手給太后搖扇驅暑,幾日下來,手腕又紅又腫。
對此,江詩熒並不感到意外。
袁寶林和貴妃同住鹹福宮,前些日子,也並沒有少被貴妃磋磨,如今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
六月二十七,聖駕終於抵達雲翠山行宮。
江詩熒被安排在江雪閣,與陸昭霖的寢殿丹曦殿不算近,卻着實是個好地方。
這是一處獨立的二層小樓,三面環水,背後是一片幽靜的竹林。風從竹林中吹過,發出簌簌的聲音。
江詩熒一進到這裏,便愛得不行。
“可惜離皇后娘娘的清河館太遠了些。”於成益估量了一下距離,說道:“娘娘去請安,約麼得走接近兩盞茶的時間。”
江詩熒倒是不在意這個,說:“雖然離皇后娘娘遠,但是離別人也不近。”
行宮裏的建築,多數都是三五成羣,像是貴妃的承夜居和慧妃的光彩閣,便挨在一處。出了光彩閣,擡頭就是承夜居。
但是這江雪閣,卻是難得的清淨之所,離這兒最近的雲川居都有三十來丈遠。
這次來避暑,大宮女她只帶了阿圓一個,小宮女帶了蘭卉和芳蕊。大太監於成益跟着她來了,小太監也帶了兩個,一個是小軒子,一個是小松子。
除了他們幾個,這江雪閣裏本就有伺候的人,人手倒是夠用。
江詩熒囑咐他們:“咱們至少得在這兒待兩個月呢,行宮裏的人你們都看好了。”
於成益和阿圓都應是。
這邊剛收拾妥當,皇后那裏就有人來傳話,說是念在大家舟車勞頓,今日便不必過去皇后那裏請安。往後在行宮裏這些日子,也只是逢十的日子去一趟清河館便可。
剛送走皇后的人,姚興德就到了,說是陛下傳召。
隨駕來到行宮的這些妃嬪們得到消息,可真是個個都恨不得把帕子給撕碎了。
路上的時候,陛下就只召見了一次嘉嬪。這剛到行宮,又是讓嘉嬪去伴駕,當真是招人恨的很。
江詩熒和姚興德一面閒聊着,一面往丹曦殿走去。
剛轉過一道繁花掩映的洞門,眼前就是一座三人高的假山,假山上還有一座六角涼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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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興德還在回江詩熒的話,就聽他道:“陛下也念着娘娘您呢——”
還沒說完,就見江詩熒快步往前衝了出去。
她先是單腳斜踏在假山的低處,整個人借力躍起,接着雙臂前伸,一個人影從假山上跌落下來,險險地被她接住,兩個人一起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還有一節染了紅漆的圓柱形木料掉落在地上,然後咕嚕嚕滾到一旁。
“四皇子!”
姚興德終於看清楚那個人影是誰,驚呼一聲,然後也快步跑上前。
四皇子剛剛落下來的時候,還有被江詩熒接住的時候,整個人都顯得有些呆愣愣的。此刻聽到姚興德的聲音,像是忽然被驚醒一般,“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江詩熒先是“嘶”了一聲,然後皺眉道:“還不快讓人去稟報陛下,還有去請太醫。”
姚興德趕緊吩咐人去報信。
回過頭來,見她臉色煞白,汗珠從額頭上滑落,猜測她剛剛接住四皇子的時候一定是受了傷,於是伸出雙手,道:“四皇子,奴才來抱着您吧。”
四皇子卻看都不看他,轉過頭,雙臂緊緊抱住江詩熒的脖子不肯放。同時,整個人還沒從剛剛的恐懼裏出來,還在繼續大哭。
此時,幾個宮人從假山上急匆匆下來,其中有一個嬤嬤,一個宮女,還有兩個小太監。
姚興德認出那個嬤嬤是四皇子的奶孃,宮女是寧嬪身邊的大宮女香蘭。
“奴婢(奴才)拜見嘉嬪娘娘。”幾個宮人跪了一地。
江詩熒沒理她們,只是忍着痛低聲在哄四皇子:“好了好了,沒事了,我不是接住你了嗎?不哭了好不好?”
見江詩熒的注意力都在四皇子身上,姚興德擔起了問話的事。
“怎麼回事?四皇子怎麼會從假山上掉下來?”
香蘭答話道:“回稟姚公公,奴婢們本來帶着四皇子在假山上的亭子內玩耍,不料亭子的欄杆忽然斷裂,然後四皇子就掉了下來。”
姚興德眉頭緊緊皺起,他往前走了兩步,蹲下身,撿起掉在地上的木料。
木料的斷截面很齊整,不像是因爲年久失修、木頭腐舊而裂開,更像是被人用利刃割斷,只留一點點連接着。
正因如此,才會連四皇子這樣一個四歲稚童的重量都無法承受,輕輕一靠就徹底斷開。
江詩熒雖然注意力都在四皇子身上,但是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不需要看那節木料,她就能肯定,這事只會是人爲,不可能是意外。
頭腦裏思緒轉的飛快,她的面上卻不露分毫。
陸昭霖帶着人急匆匆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自己明明很痛,卻還在低聲哄慰四皇子的樣子。
恍惚間,彷彿看到了年幼時,母后溫柔地哄慰不小心跌倒在地的自己。
不知不覺的,眉眼就柔和下來。
每當他覺得自己已經很瞭解江詩熒時,卻總能看到她新的一面。每一面,都令他既驚喜又心動。
姚興德已經眼尖地看到了他:“奴才拜見陛下。”
見江詩熒抱着四皇子也要行禮,陸昭霖快步走上前攔住她:“不必多禮。”
然後,他向着四皇子伸出手,道:“潯兒,到父皇這裏來。”
四皇子有些不情願。
但是面對這個父皇時,他一向都是又敬又怕的,是以還是乖乖地被抱了過去。
接着,陸昭霖催促太醫:“快給嘉嬪看看。”
江詩熒忍着痛搖搖頭,道:“不急,先給四皇子看看吧。”
太醫先給四皇子診了脈,又查驗了身上各處,道:“啓稟陛下,四皇子並未受傷,只是有些受驚了,喝一貼安神湯便可。”
接着,他看向江詩熒,先是隔了帕子診脈,然後說道:“娘娘的脈象無礙,但是娘娘身上的傷,得由醫女來檢查才行。”
醫女檢查,肯定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在外面進行。
離這裏最近的,就是貴妃的承夜居和慧妃的光彩閣。
於是,陸昭霖道:“去光彩閣。”
江詩熒才往前走了兩步,就覺得一陣鑽心的疼痛從右腳腳腕處傳來。
她說道:“陛下,阿熒好像腳扭了。”
陸昭霖已經注意到了,他把四皇子交給姚興德,然後一把抱起江詩熒,向着光彩閣的方向走去。
光彩閣裏,慧妃剛換了身家常的衣服,正準備進內室小憩一會兒,就見陸昭霖抱着江詩熒,在衆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臣妾拜見陛下。”慧妃盈盈下拜。
“免禮。”陸昭霖問:“你這裏,可有收拾好的房間?”
慧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柔聲答道:“內室已經收拾好了。”
陸昭霖大步走進內室,動作帶了十二分的小心,將江詩熒放到牀上。
他語氣溫柔,像是哄孩子一般:“阿熒乖,讓醫女給你驗一驗身上的傷。”
江詩熒乖乖點頭。
陸昭霖轉頭,對着其他人道:“醫女和阿圓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
至於他自己,當然是留在了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