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發佈時間: 2024-12-17 14: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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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趙家儀仗進京是大事,幾時從欽州啓程,以及進入京城的日期、時辰都是經過蔔算的,因而許多重要人物都應詔令趕往欽州,再隨趙誠銘一道在吉日吉時啓程,要到三月初九那日才會正式進京。

那些「重要人物」顯然都會是新朝勛貴,雖本人還未抵京,可各家家眷却已早早在京中安頓下來,各自採辦家什物品、打點府邸門面等事宜。

因這些勛貴之家的各項所需,鎬京街頭也就順理成章地恢復了生機。其熱鬧繁華雖暫不能與前朝鼎盛時相提幷論,却也足以讓人看不出這座城池是亡國幾十年後才剛被收復的京畿故土。

街頭巷尾都洋溢著一種如雨後春笋破土般的朝氣,不拘是衣香鬢影的貴客還是粗布短褐的走卒,每個人的笑容裡俱是熱切的期許與希冀,藏著克制的雀躍與歡欣。

經過幾十年戰火的涅槃,這片山河與其上的所有人終於等到了新生的這一日。

這種時刻,所有人都有一種自發的默契,將數十年來被异族奴役、欺壓的苦痛暫且拋開,將這幾十年裡傾舉國之力付出的沉重代價藏進心底最深處,惟以歡喜,恭候即將到來的嶄新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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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沐家人抵京的第三日,趙誠銘的特使便來傳話,大意是說在三月廿八的登基大典後,就會破例安排沐家人探視沐武岱,讓沐家人只管安心。

不管怎麽說,明確得知沐武岱眼下性命無虞,又有了趙誠銘這期限明確的口頭承諾,沐家人心中大石放下一半,闔家上下總算真正有了過日子的模樣。

沐家在利州偏安繁衍數百年,這初次真正踏進中原就是遷居京城,在許多事上便就跟沒頭蒼蠅似的,不拘想辦點什麽,一開始總會遇到「摸不清人家大門往哪邊開」的窘境。

手忙脚亂好幾日後,沐青霜終於想起賀征給自己的令牌,便讓人拿了令牌去賀征的將軍府搬「救兵」。

賀征可說是如今「灃南賀氏」的主心骨,他的令牌自是好使的。那邊接了令牌後,立刻就派來一位年長穩妥的管事姑姑,隨行帶著侍女、侍者共六人,前後花了不到十日,就有條不紊地協助向筠將沐家三座宅子相關的瑣事打點得順順當當。

房宅修繕該去哪裡雇傭人手,家具瑣物該去哪裡定制、採買,吃喝用度可與哪些商戶定契供貨,所有門門道道都捋分明後,沐家人在鎬京的生活這就算是安生了。

到了二月下旬,沐青演開始爲家中大小孩子物色進學之所,沐青霜閒著無事,便時常與向筠一道出去四下走走,熟悉熟悉京中地形,有時也順手添置些零零碎碎的小東西。

二月廿三是個大晴天,趁著沐青霓和沐霽昭午睡時,向筠便約沐青霜去東市估衣街,想要挑些好的布料,給家裡人全都置辦一身新衣,到三月初九迎儀仗觀禮時正好穿得上。

京中的諸行商家都周到,但凡大些的商號都會幫忙將客人買下的貨物送上家門,倒也便利得很。姑嫂二人想著這層,也就不願再帶人隨行,兩人悠哉哉携手晃著就往東市去了。

循化沐家到底積威積富數百年,如今雖說威勢倒了大半,但在銀錢上却沒有半點難處,出手豪闊一如往昔。

一進了估衣街,向筠與沐青霜都沒半點猶豫,直奔「毓信齋」。

這「毓信齋」是前朝傳下來的老字號,東家是個頗有些氣節的商人,在僞盛朝時期關門歇業數十年,寧願舉家躲到遂州鄉下吃老本,也不願在异族統治下的京城日進鬥金;直到去年末複國之戰結束後才又重開店門,因此頗得各方尊重,口碑極好。

這會兒剛過午,鋪子裡沒旁的客人,掌櫃的正帶著夥計們在重新歸置各類布料。

掌櫃的是個四十來歲的清瘦婦人,見人自帶三分笑,熱絡周到却又不會讓人覺得諂媚,讓人忍不住對這家老字號又高看三分。

「夫人前些日子似乎來過一回?這位小姐倒是頭回見,」有客登門,掌櫃的立刻放下手頭的事,笑容可掬地迎上來,「夫人之前訂的織錦可還合用?」

向筠笑答:「掌櫃的好記性,就那幾匹織錦的小生意您都還沒忘。就衝您這好記性,我今兒都該多買些。」

「開門做生意,哪有大小之分?不拘買多買少都是貴客啊,您二位哪怕隻隨意看看也是敝店榮幸了,」掌櫃的陪著她們二人走到貨架前,「夫人與小姐今日想看點兒什麽料子?」

「這一天天眼見著就暖和起來了,怕是要挑薄些的料子才合用吧?」向筠想了想,又看向沐青霜,「萱兒,你說咱們挑雲霧綃合適麽?家裡大姑娘小姑娘都合穿,兒郎們就……」

以往沐青霜就是個吃糧不管事的甩手大小姐,雖分得來東西好賴,可真要將全家上下一幷考量起來拿主意,她是沒那耐煩心的。

「我就是個陪客,嫂你說了算,」沐青霜笑嘻嘻躲懶,「都聽你的,你買什麽我就穿什麽。」

掌櫃的見她倆一時沒定下主意,便出言道:「雲霧綃眼下貨有些緊,敝店庫存不足十匹。方才聽夫人的意思,像是要給貴府上衆人都添新衣?敢問貴府上人口幾何?」

畢竟大戰才過,各地手工業這才緩緩復蘇,像雲霧綃這類金貴布料的産量一時間有些供不應求,倒也不止毓信齋一家貨源緊。

「我們家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向筠心中盤算了一番,「二三十匹總是要的。」

掌櫃的想了想,道:「夫人與小姐要不瞧瞧上陽邑來的烟羅綃?咱們這兒烟羅綃倒是還有將近五十匹。質地與雲霧綃相近,但光澤更好,花色也多。只是價格更高些,尋常問的客人少,便偷懶沒擺出來。」

當年賀征入軍籍就在上陽邑鐘離瑛將軍麾下,這個地名讓沐青霜與向筠倍感親近,雙雙亮了眼睛。

見她倆點頭,掌櫃的便讓夥計去倉庫取了一天青一淺緋兩色烟羅綃來。

姑嫂倆細細看過那料子,確如掌櫃的所言,質地半點不比雲霧綃差,光澤還更好,輕薄柔滑,暖春裁衣很是合宜。

「掌櫃的,這料子有銀紅色的麽?」沐青霜問。

掌櫃的回到櫃檯後翻了翻簿子,笑道:「銀紅就剩一匹了,小姐看够是不够?」

「一匹也行,左右家中就我一人好穿紅衣,」沐青霜笑覷向筠,「旁的就嫂來挑吧,我可不管了。」

待向筠挑好花色,掌櫃的便讓夥計去將那些花色都取來讓她們驗貨。

幾個夥計搬著布料出來時,正好又有客上門,掌櫃的便向二人告了罪,又親自去迎新登門的客人。

新來的客人排場不小,門口呼啦啦站了一堆隨從,進門來的是一名著淺雲色華服的婦人與一位著鵝黃衣裙的姑娘。

那小姑娘瞧著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五官精緻,說話細聲細氣,嬌花似的。

沐青霜眼角餘光瞄了二人一眼,忍不住彎了唇角輕笑一聲。

小姑娘看著雖是嬌滴滴的柔順模樣,可善睞明眸裡却有幾分恣意無拘的淡淡倨傲。那是需要十足底氣常年呵護嬌養才會有的神態,沐青霜自己也曾有過這般歲月,甚至比她還要張揚外顯,自是再熟悉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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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是沐青霜那聲淺淺的笑音叫那小姑娘聽了去,又不知誤會到哪邊山上去了,小姑娘便蹙了眉頭瞪過來。

那眼神實在稱不上友善,若在以往,沐青霜當場就能同人杠上。可她如今是萬不能再惹是生非了,便只能深深吸一了口氣,撇開臉權當沒瞧見。

向筠察覺到异樣,好笑地嗔了沐青霜一眼,趕忙出言請掌櫃的結帳,只想趕緊了事走人,以免生了事端。

哪知向筠這一出聲,不但那小姑娘被激著了,連那華服貴婦也神色不善地蹙了眉。

「錢掌櫃,就那種料子,有多少算多少,我們家全要了,」小姑娘抬了下巴,嗓音雖嬌滴滴,却格外强勢,「你櫃檯上這些我也要。」

錢掌櫃一楞,看看華服貴婦沒出聲,似是認同小姑娘的胡鬧,便趕忙賠笑道:「這些已被那兩位客人訂下了……」

「不是還沒付錢嗎?」華服貴婦冷冷哼笑。

沐青霜將手背在身後,暗暗捏成了拳。

向筠在她背後拍了拍以示安撫,口中對錢掌櫃笑道:「既那位夫人與小姐也要,那我們再另選旁的就是。」

沐家門風本就豪爽疏闊,眼下又是不宜惹是生非的當口,雖說不知對方是哪家的,可向筠還是覺得沒必要在這種布料綫頭之類的瑣碎小事上與人置氣。

沐青霜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心中念著也是自己先無端笑了笑惹人誤會,便就硬生生將那口鬱氣憋在喉頭了。

華服貴婦淡淡翻了個白眼,一副「不過如此」的不屑:「掌櫃的,這料子你家眼下總共有多少?給個准數,我這就結帳。你照之前的規矩讓人送到東城白府,少一匹我都叫你明日開不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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