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圓輕輕撩起江詩熒的衣袖,就見兩個小臂已經腫了起來。
小臂的皮膚上,佈滿了青青紫紫的淤傷,和周圍瑩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讓人覺得觸目驚心。
醫女先檢查了她的關節骨骼,然後鬆了口氣道:“幸好娘娘的骨頭沒事。淤傷需要每天敷藥,過些日子便能好了。”
然後,又檢查她的腳腕,道:“腳腕扭傷有些麻煩,得每日施針,敷藥也是需要的。這幾日,娘娘要儘量休息,減少走動。約莫過個十來天,便可大好了。”
江詩熒點點頭道:“有勞你了。”
醫女忙說不敢。
陸昭霖問:“你身上其他地方呢?可有受傷?”
江詩熒笑了笑:“陛下放心吧,其他地方都沒事。”
就在醫女在給江詩熒檢查的時候,皇后等人也已經到了。
四皇子的生母寧嬪,匆忙地給皇后和高位嬪妃們行了一禮,就衝上去查看四皇子的狀況。
姚興德將四皇子交給寧嬪,道:“娘娘放心,太醫已經看過了,四皇子並無大礙,只是有些受驚,需要服用些安神湯。”
寧嬪點點頭,道:“多謝姚公公。”
姚興德道:“奴才並沒有做什麼,是嘉嬪娘娘救了四皇子。”
這事,寧嬪來的路上已經聽說了,她感激道:“多虧了嘉嬪娘娘,否則我真是想都不敢想。不知嘉嬪娘娘現在在何處,我還未親自向她道謝。”
這個問題,在場其他人也想問。
姚興德還未答話,就見內室的門開了,裏面傳來陸昭霖的聲音——
“都進來吧。”
皇后等人魚貫而入,原本還很寬敞的內室瞬間變得有些擁擠。
“臣(嬪)妾拜見陛下。”
陸昭霖皺了皺眉,道:“都起吧。”
然後,他看江詩熒似乎是想要起來行禮,按住她,道:“你還傷着,傷好之前就免了這些禮數吧。”
皇后面上也是一臉關切,道:“陛下說的是,嘉嬪好好養傷才是正理,無需在意這些虛禮。”
寧嬪把四皇子放下,然後往前走了兩步,對着江詩熒行了個跪拜叩首的大禮。
江詩熒驚道:“寧嬪姐姐這是做什麼,阿圓快扶寧嬪姐姐起來。”
寧嬪堅持行完了大禮才肯起來。
然後,就聽她道:“今日之事,我已經聽說了,多謝嘉嬪妹妹今日救了潯兒。若不是妹妹,今日潯兒便是僥倖不死,恐怕也要重傷。妹妹不只是救了他,也是救了我。妹妹的大恩,我記在心裏了。”
江詩熒道:“原是我應當做的,當不得姐姐這般謝我。任何人看到四皇子一個小孩子要從假山上掉下來,都會衝過去救他的。”
這話,陸昭霖和寧嬪都能聽出來,她是真心實意這樣認爲。但正因如此,才更顯得這份真心可貴。
陸昭霖是從宮鬥奪嫡的廝殺中走出來的,不會天真地認爲,這後宮裏的女子,真的就如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無害。
他想,今天的事,換做在場的其他妃嬪,甚至換做皇后,恐怕都不會像她一樣,衝上去救人。
她們只會一邊嚶嚶哭泣,一邊怕四皇子跌的不夠慘,傷的不夠重。
寧嬪比他更清楚這一點,所以此刻的寧嬪,已經完完全全把自己當做嘉嬪的人了。
在場所有人都注意到,陸昭霖此刻看向江詩熒的目光,溫柔得都快要滴出水來。
他問:“你今日立了大功,可有什麼想要的?”
皇后心裏一緊,卻只能端莊大氣地問:“陛下說的是,嘉嬪可有什麼想要的獎勵?”
江詩熒不看皇后,只看向陸昭霖,問:“什麼都可以嗎?”
陸昭霖點點頭,心裏猜測她會提什麼要求。
然後,就聽江詩熒說:“那阿熒請求陛下,一定要查出今日四皇子遇險的真相!今日之事,阿熒不相信只是意外。”
陸昭霖沒想到她的要求會是這個,柔聲道:“這事,便是你不提,朕也要查的。你就沒有其他想要的?”
江詩熒搖搖頭,甜甜一笑道:“陛下一向待阿熒極好,阿熒不貪心,沒有其他想要的了。”
“那便先記下來,權當朕欠你一個要求。”
說完,陸昭霖轉過頭,目光在室內其他人的身上掃視了一遍,眼神不復剛才的柔和,眉目間皆是厲色。
半晌,他才開口道:“現在,誰來告訴朕今天是怎麼回事?四皇子爲什麼會從假山上掉下來?他身邊伺候的人呢?”
姚興德上前一步,答道:“啓稟陛下,四皇子身邊伺候的人此時正跪在外面院子裏。
據他們所言,今日四皇子在假山的亭子上玩耍時,假山的欄杆忽然斷裂。四皇子當時正靠在欄杆上,是以跟欄杆一起從假山上掉了下來。”
說着,姚興德將手中的斷木遞給陸昭霖。
“陛下請看,這就是斷裂的欄杆,從斷裂面來看,不像是年久失修。”
陸昭霖接過斷木,他已經看到了姚興德所說的橫截面,很明顯是被利器割斷。
此前,寧嬪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四皇子身上,現在才知道涼亭的欄杆竟然被人做了手腳,這才導致四皇子遇險。
她跪到地上,頭重重的磕下去,“咚”的一聲,單是聽着就讓人覺得痛。
她的聲音裏帶了哭腔:“求陛下給四皇子做主,這是有人故意要害四皇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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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陸昭霖的眼底似乎有風暴在醞釀翻涌,聲音冷到可以結冰:“給朕嚴查!”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他已經怒到極點。沒人敢在這個時候開口,生怕帝王的怒火燃到自己身上。
江詩熒卻並沒有這層顧慮,如今在這間屋子裏,不會有人比她更安全了。陸昭霖遷怒誰,都不會遷怒她。
是以,她思索片刻後,問道:“寧嬪姐姐,我記得姐姐的住處,是在蘭杜春齋?”
寧嬪點點頭。
江詩熒問:“蘭杜春齋離出事的假山並不近,四皇子怎麼會去那裏玩?”
寧嬪也覺得蹊蹺:“奶孃和香蘭帶四皇子出門前,跟我回稟的是要帶四皇子去曲水清溪。”
曲水清溪就在蘭杜春齋的後面,那裏水淺,小孩子在那裏玩耍也沒有什麼危險。
陸昭霖聽到這裏,說道:“讓那幾個奴才進來,說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等幾個奴才從外面進來,跪倒在地上後。
寧嬪問:“周奶孃、香蘭,你們不是說要帶四皇子去曲水清溪嗎?怎麼會去了光彩閣附近的假山?”
香蘭答道:“回娘娘的話,奴婢等人本來的確是要帶四皇子去曲水清溪,但是剛到曲水清溪,就聽到有兩個行宮裏的小太監在說話。
他們說瀲灩池裏新放了很多錦鯉進去,甚是好看。
旁邊還有假山和觀魚亭,在亭子裏扔魚食,可以瞧見錦鯉搶食的畫面,比曲水清溪的小魚有趣多了。
四皇子聽了這話,就嚷着要去看錦鯉搶食。”
這話裏提到的觀魚亭,就是出事的涼亭。
聽到這裏,所有人都知道那兩個小太監不對勁了。
皇后看向陸昭霖,道:“陛下,怕是要先把那兩個小太監找出來才行。”
這樣說着,衆人心裏卻都知道,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即便是找到了兩個小太監,恐怕他們也已經凶多吉少。
行宮裏所有小太監都被分批召集到光彩閣和承夜居前的院子裏,讓周奶孃和香蘭等人認人。
因着江詩熒也惦記着此事,放心不下,陸昭霖親自把她抱出去,又命人搬了椅子給她坐。
待最後一批小太監被召到此地後,周奶孃和香蘭幾個仔仔細細一一辨認過,最後還是都搖了搖頭。
陸昭霖問:“可有人還沒來過的?”
行宮總管答道:“啓稟陛下,還有六個太監因爲生病,並未過來。”
陸昭霖斜睨了他一眼,道:“因爲生病並未過來?就算是擡,也得給朕把他們擡過來。”
江詩熒知道,行宮總管這個位置,怕是要換人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