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才用晚膳對於四爺來說也是頭一遭,便是從前隨着皇阿瑪的聖駕平定噶爾丹叛亂的時候也沒這樣過。
這會兒便不好驚動膳房了,若是四爺自己在前院便沒有驚動這個說法,但他這會兒在東院,自然是想着李沈嬌。
膳房送來的膳食早在丫頭們聽見動靜便讓小廚房竈上熱着了,小廚房臨了又做了兩道菜,倒是和平日裏晚膳時候沒差。
不過對於李沈嬌來說晚膳還是有些沒滋沒味兒的,月子裏頭,李沈嬌捏着鼻子忍了。
她吃着自己的,眼睛倒是快落到四爺的碗裏了。
用過晚膳,等兩人再躺回榻上,睡意都不算太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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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便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不過大多時候還是李沈嬌在說。
後頭四爺倒是主動說起了穩婆一事。
“爺昨兒個已經問過白佳氏了,也讓人去查過她的院子了,並無什麼線索,是那兩個穩婆誣陷於她。”
李沈嬌玩着自己的手,聽了四爺這話倒並不意外。
“妾身與那兩個穩婆並無深仇大恨,她們想要害妾身肚子裏的孩子乃至害妾身難產,無非是爲了錢帛。”
她沒說太多,她明白四爺就算是查出來是福晉所爲也不會徹底發落了福晉,她便沒有在這個時候打破砂鍋問到底,語氣也是異常的平和。
四爺半晌無言:“你可曾聽過‘濁其源而望其流,曲其形而欲其直,不可得也’?”
李沈嬌“嗯”了聲:“從前在家中是聽哥哥唸書時說過這句話,是後漢書裏的。”
這話說的是若想要從渾濁的源頭流出清澈的泉水、希望扭曲的形體有筆直的影子,那都是不可能的。
四爺“嗯”了聲,便沒有後話了。
李沈嬌琢磨了一回,大抵明白了四爺的意思。
有着前頭謝氏難產的前車之鑑在,如今出了李沈嬌這事兒,四爺不會沒有懷疑,就算沒有懷疑,但猜測這其中的關聯也一定是有的。
福晉就是那渾濁的源頭、扭曲的形體,四爺這話的意思他已經清楚福晉的爲人了。
李沈嬌靜默片刻:“那您可曾聽過‘不因一眚掩大德’?”
這回四爺側目瞧她了:“你連左傳也讀過?”
李沈嬌笑了,帶着幾分羞赧:“難道在爺眼中妾身是隻會看話本子的人嗎?”
李沈嬌方才那話說的是評價一個人時不要因爲一點過失就抹殺她的功勞。
這倒是在替福晉說話了。
她也並沒有多解釋,只是接着道:“周易有言,‘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爺難道沒聽過嗎?”
她這話是迴應四爺方才對她讀過左傳的迴應了。
四爺也笑笑:“是了,多讀些書不是壞事。往後想看什麼讓你奴才出府去買便是。”
李沈嬌順竿爬:“那是給二格格啓蒙用的,才不是妾身要看。”
四爺“哦”了一聲:“你有這心思?”
李沈嬌望着四爺:“爺怎麼這麼看着我?不過二格格還小,由着她再玩兩年,啓蒙讀書明理平日裏也是能教導的。”
四爺這會兒才發現他從前對於李沈嬌的瞭解有些狹窄,他失笑半晌:“由你做主。”
兩個人倒是心照不宣地並沒有再提福晉。
兩個人從始至終也並沒有提起過福晉二字,有些話原也不必擺在明面上來說。
不過李沈嬌那話並不是爲福晉開脫,她並沒有那麼多的好心,尤其是對一個想要害她、乃至於害她孩子性命的人,她是沒有那些仁慈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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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四爺面前她也不必僞裝那麼多,只是有句話叫站的越高摔的越狠,李沈嬌想要的,是四爺對福晉反覆失望乃至徹底失望。
好吧,還有就是那一會兒李沈嬌能想到的話並不多,她下意識地便說了記憶裏印象最深的那句,也就是在家中時阿瑪唸叨的最多的那句。
她在家裏時確實是跟着阿瑪、哥哥還有額娘耳濡目染地讀了不少書,前朝古書、各樣的雜書她都瞧過不少。
但她卻也並不是一概都能記得的啊。
她又不是神仙,自然是挑她感興趣的記着了。
像有些她記得的,卻也並不大適合在方才說出口,索性就說一句大道理吧。
李沈嬌才不管那麼多呢,吃飽喝足,又到安睡的時候了。
等次日一早李沈嬌睡醒起來的時候她才想起來,她忘記抹膏子了。
她這裏用過早膳之後才親自抹了膏子,抹完之後便聽秋壺說小路子有事來稟報。
李沈嬌擡手,示意讓他進來。
“主兒,白佳格格那裏今早讓她身邊的丹青遞了話來,說昨兒個她院子裏有動靜。”
李沈嬌問:“什麼動靜?”
“聽說是後院裏傳出的動靜,白佳格格沒敢驚動,今早起來發現原本埋了匣子的土有被翻動的痕跡。”
李沈嬌“哦”了聲:“這是昨兒個爺來了我這裏有人坐不住呢。”
這手段還挺熟悉的。
李沈嬌扯了扯嘴角,心裏倒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告訴白佳格格,讓她保全自身便是。”
昨兒個白佳氏平安無事地從前院出來,想來正院裏福晉便已經坐不住了。
李沈嬌幽幽嘆了口氣,心裏並不痛快。
再低頭,柿子不知何時竄進她懷裏,懶洋洋地拿貓爪勾着她的衣裳。
打李沈嬌的月份大了,柿子便不被丫頭們準允進李沈嬌的屋子,如今這貓兒倒是正大光明地出入了。
李沈嬌順着毛:“慢慢來吧。”
……
與此同時,福晉懷裏也抱着一隻貓,不過比起李沈嬌養着的柿子要小不少,雪團似的,十分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