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自己決定。”
姬明珠沒有精力再管這些。
還是那句話，等她死了，他們隨便折騰。
周雲嘉還想再說什麼，被自己母親拽了一下袖子後默默的閉上了嘴巴。
姬明珠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吳月和周雲嘉，擡了擡手讓他們起來。
周家就還剩下這麼幾個天真的不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麼內變的人，她不想捅破那層窗戶紙。
“母親。”
聽到周建武開口的時候，姬明珠心裏一堵。
“您百年之後想葬在哪裏？”
如果說之前吳月的話衆人還有心思議論，那周建武這句話出來，整個寢殿內的呼吸聲都小了。
雖然說衆人心裏都清楚姬明珠活不久了，但是周建武就這麼說出來，還是將衆人嚇了一跳。
尤其是守在姬明珠榻前的王嬤嬤和初三，此時看着周建武的目光都算不上柔和。
“二爺，您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王嬤嬤差點被周建武的這句話氣的喘不上來。
周建武擡頭直視着王嬤嬤道：“所以，母親是對自己的後事有安排了。”
“周建武！”王嬤嬤氣紅了眼。
這些話他明明可以揹着姬明珠說的，他現在這麼說和當面咒姬明珠死有什麼區別！
姬明珠看着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掐着自己的指肚，問道：“你……”
她一口氣有些喘不上來，緩了好一會兒纔對周建武道：“你，是怎麼想的？”
說着，她嘴角露出一抹諷笑，“現在，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了。”
大兒子戰死，小女兒不如死了。
現在可不就只剩下周建武這一個了。
周建武跪在地上，先是給姬明珠磕了一個頭，隨即起身道：“母親身份尊貴，就不要和父親葬在一起，也不要入周家的祖墳了。”
“咳，咳噗！”
姬明珠猛地咳嗽了兩聲，隨即拿着手帕猛地捂住嘴。
可鮮血依舊從手帕伸出，濺滿姬明珠拿着帕子的手。
“主子！”王嬤嬤紅着眼撲到姬明珠的身邊。
初三暴怒上前掐住周建武的脖子。
一時之間整個寢殿喊“娘”，喊“爹”，喊“祖祖”什麼的交織在一起，亂做一團。
這知道的是一家人團聚，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仇人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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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生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混亂的場面。
他看着自己女兒着急地看看躺倒在王嬤嬤懷裏的姬明珠，又想去救被初三壓制在地上的周建武。
希希左右爲難 想要讓他們都安靜住手，但是顯然，在周家希希就是一個小輩，沒有人會把一個奶娃娃的話放在心上。
希希被自己爹爹抱在懷裏的時候，本來以爲她爹爹會控制一下這個混亂的局面。
結果就看到她親愛的爹爹抱着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鬧劇，並且評價了一句，“可惜你娘不在。”
“爲什麼？”
“多熱鬧啊。”
希希：“……”
初三掐着周建武的脖子將他按在在地上的時候，想要去掰開他胳膊的吳月還有周雲嘉，壓根就撼動不了他分毫。
“三爺爺，你要把我爹掐死了，放開！”周雲嘉突然好恨自己爲什麼不是一個大力士。
吳月也紅着眼道：“你放開，他可是你主子！”
初三在周家的地位是很超然，但是說白了，他也是下屬，是奴才，他怎麼能這麼對周建武呢！
初三看着臉色鐵青快要窒息的周建武道：“我希望你們明白，我的主子只有一個。”
初三看着對自己主子放狠話的周建武道：“你也給我記清楚，沒有主子，你們踏馬算什麼東西。”
“初三。”
姬明珠虛弱地喚了一聲，“回來。”
初三鬆開自己的手，周建武的脖子被掐出了一道青紫的痕跡。
“咳咳咳！”
吳月和周雲嘉趕緊抱着周建武往後退了幾步，以防初三再次發作。
以前他們哪曾想過初三會對他們動手啊。
王嬤嬤的淚水已經模糊了眼睛，她看着姬明珠吐在自己手中的鮮血，心刺痛無比。
“是我，造的孽。”
姬明珠以爲自己不會後悔的，她真的以爲自己不會後悔。
“冷。”
“殿下。”王嬤嬤哭着拿着褥子往姬明珠的身上蓋，將姬明珠包的嚴嚴實實之後攬在自己的懷裏，就像是在攬着一個小孩子一樣。
姬明珠看着緩過來的周建武，苦笑道：“你恨我。”
“不敢。”周建武再次跪好，聲音沙啞，喉嚨每吐出一個字，都像是經歷了一場廝殺。
“是不敢，不是不恨。”
所以，他還是恨她。
許是姬明珠此時的樣子過於淒涼，周建武擡頭看着她淚水充斥眼眶，哪怕聲音破碎不堪，依舊質問道：“爲什麼？”
“爲什麼要故意拖延糧草和援兵，爲什麼要拿爹和大哥以及周家軍的性命來賭，爲什麼！”
“大哥對爹說，你一定會籌齊糧草；坤兒到死都對將士們說，有您在，朝廷一定不會放棄周家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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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周建武恨聲道:“你午夜夢迴，就沒有看到過爹萬箭穿心，大哥和坤兒被亂刀砍死的模樣嗎！”
姬明珠攥着拳頭，無力道:“兩天，而已。”
只要周存高低頭，只要周存高妥協，只要……
“戰場上的局勢瞬息萬變，兩天……而已嗎？”
周建武匍匐在地上，看着姬明珠哽咽道：“母親，皇權……真的比我們重要嗎？”
“您就不曾後悔嗎！”
姬明珠看着眼前的周建武有太多的話要說。
她後悔嗎？
她後悔的，後悔選了代宗繼承皇位，後悔沒有早一點看出代宗對她還有周家的算計。
在她眼裏，當時她沒有其它路可以選擇，因爲一旦退讓，就會步步退讓。
她要退，周家要退，直到退無可退成爲待宰的羔羊。
所以，她必須要舉起刀，周存高應該和她一起的，他們應該一起的！
他們如果一開始就心意相通，一開始就同仇敵愾，他們絕對不會淪落到如今的下場。
她怎麼會不後悔呢。
可一切都晚了。
姬明珠看向一直坐在旁邊看戲的姬生，最後目光落在他懷裏穿着一抹明黃的希希。
好像，也不算輸的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