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出殯那天,天氣陰沉。
陸今安作爲喪主,平靜地接待每一位客人。
他看似平靜,實則已經麻木,每一句謝謝,每一個動作,都帶着一點機械性的味道。
阮夏知道他很難受,也安撫過,可並沒有起多大作用。
陸小川小朋友小聲問:“媽媽,我知道太爺爺去了很遠的地方,以後我們會在那裏團聚的,對嗎?”
“……對。”
阮夏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所以以後我們都要好好生活,因爲你太爺爺在看着。”
聽到這話,陸今安眼珠子動了動,似乎有所觸動。
但很快那一點波動就消失殆盡,最終歸於平靜。
葬禮結束後,陸今安依舊渾渾噩噩,好似被抽走了靈魂。
唐明浩頭疼得不行,跟宋真真一塊兒登門勸他。
“老爺子去世,我們心裏也很難受,可是這已經發生了你要慢慢接受重新打起精神了,好好活着。”
他不想看到自家兄弟這麼頹廢,希望他能早日走出陰霾。
宋真真接過他的話頭:“是啊,你應該振作起來,你那個二伯現在可得意得很,一副把你踩在腳底的樣子。”
他們勸了一陣,陸今安只是淡淡看他們一眼。
阮夏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咖啡,一邊往裏面加糖一邊說:“他現在心裏很難受,一時半會接受不了也走不出來,其實這也正常,他需要時間來消化這些情緒,我們還是不要逼他。”
唐明昊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沒有多勸,晚上還陪他喝了幾杯。
濃濃夜色下,陸今安吐露心聲:“我以前以爲我自己很有本事,什麼都能做到最好,可是我漸漸發現,很多事情你都不在我掌控之內。”
這種感覺很痛苦,很無力。
“我能理解。”
唐明浩喝了兩口酒,也回憶起過去:“以前我家裏人去世的時候,我沒有掉眼淚,別人說我心腸硬,可我當時整個人都是麻木的,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直到後來,他夢到死去的親人,那種鈍痛感就像刀子一樣戳他的心臟。
痛苦是慢慢來襲的,也許是在某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裏,也許是在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裏,那些過往的記憶突然襲來,把人整個包裹住,就像是一根繩索死死纏在身上,將身處痛苦的人拖進無盡深淵。
陸今安愣了愣,當時確實有不少人說了唐明浩冷血,說他連眼淚都捨不得掉。
如今想來,那些人說的話真真可笑。
一杯酒入喉,他擡手按了一下眉心,萬般無奈地說:“我以爲爺爺會挺過去,就像以前一樣,他一直都是那麼堅強,我把他當成我的後盾,可如今我的後盾沒有了。”
他並不是一個矯情的人,但這些痛苦是無法避免的。
兩個男人在這裏喝酒聊天,阮夏則在跟宋真真說事。
“夏夏,我感覺你瘦了好多,再這樣下去,我看你都要瘦成竹竿。”
宋真真很擔憂,最近接二連三發生許多事,她也很頭疼,每一件都讓她感到驚詫。
不過她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陸耀要了自己親生兒子的命,這在她看來,簡直是喪心病狂!
阮夏擠出一絲笑容:“等過段時間就好了,別人都說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興趣是吧。”
“現在陸今安的職務被停了,又這樣渾渾噩噩,這樣下去怎麼得了,你們有沒有想過以後怎麼辦?”
宋真真感覺自己這顆心都要操碎了。
沉默了一會兒,阮夏端起已經涼掉的咖啡喝了兩口:“走一步看一步,我還是那句話,不能逼他。”
逼得越緊他越難受。
兩人剛結束對話,阮夏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宮羽凡打過來的,他也很擔憂:“我感覺你們兩個的狀態都不是很好,不如這樣,你們先搬到我們這邊,等緩過來再搬回去。”
“不了,這一緩不知道要緩多久,而且我並不打算強迫他,我希望他能靠自己走出來。”
阮夏說這話時心裏有些發酸,她心疼陸今安。
看她這麼堅持,宮羽凡也沒有勉強:“那好,你要是難受了,隨時隨地都可以回來,我們會陪着你。”
阮夏心裏涌起陣陣暖意。
另一邊,酒吧包廂。
趙月連着喝了好幾杯酒,最近這些日子,她的心情就沒有好過,總感覺心裏空落落的,好像缺失了什麼。
一名好友道:“小玉,其實你不用這樣,宮雪她壓根就沒有把你當朋友啊,你忘了嗎?當時她還讓你把卡還回去。”
“那不一樣,我當時確實有點生氣,不過現在想一想她要回去是很正常的,畢竟那又不是我的卡。”
趙月越說越難受,眼底紅了一大片:“我本來,本來是想找機會跟她修復關係的,畢竟我們認識了這麼久,可是沒想到她竟然連命都沒了……”
包廂裏一片安靜。
他們這些人都或多或少從宮雪那裏得到過幫助,或者花了她的錢,這會兒聽到趙月這麼說,他們心裏也開始難受。
“好了,不要多想了,不然很容易陷進死衚衕裏。”有人勸解。
趙月哭了起來:“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會當着她的面跟她說一聲對不起,我不該那麼貪心的。”
很快她就意識到說這些沒用,畢竟人已經沒了。
她只是覺得人在面臨死亡時好無助。
“可惜陸柏已經死了,不然我一定要讓他們碎屍萬段!”
趙月說完,又偏頭看向另外幾個好友:“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已經瘋了?”
“沒有,你不要這麼想,我們都知道你心裏難受,不過人嘛,終究是要朝前走的,不可能原地踏步。”
包廂裏這些人也把趙月勸了勸,希望她不要多想,不要老是沉溺於那種情緒中,不然人很容易崩潰。
https://palace-book.com/ 聖殿小說
“來,我們喝一杯,這一杯算是敬宮雪!”
趙月愣了愣,隨即笑道:“對,敬她!”
半夜裏,一場大雨從天而降。
阮夏閉着眼,腦袋有些昏沉,腦子裏不斷浮現許多過往,醒來後,她出了一身虛汗。
陸今安也醒了過來,他輕嘆一聲,將她擁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