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雲姝沒想到希希竟然會絲毫不怕自己鞋子上的血跡，她賣力擦拭的模樣彷彿鞋上的不是血，只是簡單的泥漬。
“暫時不可以。”周雲姝拿過希希手裏已經髒污的手帕，問道：“希希不怕嗎？”
希希眨了眨自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明白地問道：“怕什麼？”
“血。”
希希搖頭，理所當然道：“每個人都有血啊。”
說完她小手抓着周雲姝的衣袖道：“爹爹以前處理事情就會帶我去呢，我……”
希希猛地捂住自己的小嘴巴，她差點忘記爹爹不是爹爹了。
“對不起爹爹，希希忘了他不是爹爹了。”希希內疚地看着周雲姝。
周雲姝看着自己女兒一臉做錯事情的表情，笑着親了親她的臉頰，道：“沒關係，現在記住就可以。”
一旁剛走過來的梁掌櫃一臉震驚，他這是不小心聽到了什麼機密嗎？！
所以，周先生不是眼前這小女孩的親爹，是她的繼父！
周先生他娶了一個和離的婦人，還是帶着孩子和離的婦人！
梁掌櫃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在隊伍裏聽到的關於周雲姝的閒言碎語，覺得自己真相了。
周先生真是一個大好人呀，娶了一個帶孩子的婦人也就算了，那婦人跑了把孩子扔下，他竟然依舊視若己出。
大氣，真是大氣！
果然，他的眼光就是不錯，以後跟定周先生了！
“周先生！”
周雲姝抱着希希轉頭看着滿臉熱情地望着自己的梁掌櫃心裏有點奇怪，他這一臉腦補過的表情是什麼意思？
“有什麼事情嗎梁掌櫃？”
梁掌櫃坐到周雲姝身邊的位置道：“我算着差不多還有三四天的路程我們就能到達山下村，所以想着現在要不要提前和隊伍裏的人打個招呼，說一下我們要上山的事情。”
“等明天早上出發前再說吧。”
上山這件事暫時只有周雲姝和杜老莊幾個人知道。
“也可以。”梁掌櫃說着臉上帶了一絲憂慮，“主要是現在天乾物燥水又少，我們上山後不僅要隨時注意山林裏的蛇蟲猛獸，還要注意防火。”
周雲姝聽到“火”這個字的時候眼神一凜，山火是最可怕的。
“謝謝梁掌櫃，還是你提醒的及時！萬一不小心引發山火，到時候我們在山裏想逃也逃不了。”
梁掌櫃見周雲姝重視鬆了一口氣，“您說的沒錯，在外面就算是遇到流民暴動我們也還有活下去的希望，萬一引起山火，那就不是逃不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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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根本就逃不掉！
人和畜生跑的再快也沒有山火跑得快，萬一再有風，就是有九條命也夠嗆能逃出生天。
旁邊的方慧文一聽，蹙眉道：“雲書，我們非要走山路嗎？”
周雲姝點頭沒有立即解釋，“虎子。”
嘚瑟完周雲姝對他們承諾的虎子聽到她的聲音立刻跑過來，“老大有什麼吩咐！”
“去把杜叔他們請過來。”
“好嘞！”
杜老莊、杜有田還有毛子平等人趕到後，周雲姝拿着木條在火堆旁畫了幾條線，然後指着一條曲線的兩個點對火堆旁的衆人道：“你們看，就像我之前說的，走山路是最短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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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點之間，直線最短。”希希奶呼呼的聲音響起。
周雲姝笑着親了親自己的寶貝女兒，稱讚道：“沒錯。”
她只說了一次希希就記住了。
周雲姝誇讚完，繼續道：“走山路確實有很多弊端。”
“比如我們不清楚山裏的情況，山路不好走還有可能會迷路，甚至就像剛剛梁掌櫃說的，我們除了要注意山裏的蛇蟲猛獸，還要警惕山火爆發。”
方慧文和李佳蘭幾人齊齊點頭，對啊，走山路很危險啊！
“可是，如果我們不走山路的話，路程會比上山多半個月的時間。”
梁掌櫃在一旁補充道：“是最少半個月，而且再往南走是瀘州旱災的重災區，意味着我們在那裏不會得到任何補給，還要隨時防備自己不會成爲其他難民眼中的補給。”
周雲姝看着身邊的李佳蘭等人繼續道：“之前在空村發現的人骨，還有剛纔在破廟裏抓到的人，都證明易子而食在瀘州已成尋常，甚至可以說，他們會把所有能見到的其他人都當做自己的儲備糧。”
他們是在逃難，周雲姝不會堵住她們的耳朵，捂住她們的眼睛，哪怕是元禮元義他們這些小的，周雲姝也會讓他們適當接觸這些人間慘案，總不能真讓他們成爲天真的羔羊。
“我們的糧食和水大概還能支撐整個隊伍走半個月。走山下，到不了白石縣我們就會水盡糧絕；但是走山上，山上會有水。”
梁掌櫃點頭，“鞍山上是有水的，只是水可能被猛獸佔據，但是有水。”
“有動物就有糧食，有水就能活下去。”周雲姝看着已經被自己說服的方慧文幾人道：“我想，與其面對險惡的人心，我更願意和猛獸搏鬥。”
不遠處破廟裏傳來火燒火燎的味道，杜老莊等人看着地上的山火兩個字面色沉重。
“山火呢？”李佳蘭道。
她是知道山火爆發的嚴重性的，以前在北地打仗的時候，她爹爹等人就曾爲了逼出藏在山裏的敵軍放火燒山。
放火的時候可以控制，但是一旦大火在山林裏着起來，那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
雖然當時到最後那山火是滅了，卻也是自己滅的，如果不是她爹和將軍提前將百姓撤離，說不定被燒死的就不只是敵軍，還有數不清的百姓。
周雲姝已經認真思索過這個問題，她道：“上山時我會收掉所有火種，巡邏隊加緊巡邏，爭取不讓任何意外發生，一旦發生，就算用光水也要把火撲滅。”
說白了，就是一遍遍告訴隊伍裏的人山火的危險。沒收火種，加大處罰，互相監督，所有人都要把精神打起來，直到走出鞍山。
杜老莊等年紀大的人也在商量如何更好的規避山火，周雲姝一邊聽一邊記下有用的點。
衛忠在此時走了過來，“周先生，都處理好了。”
周雲姝擡頭道：“辛苦。”
“那個瘋女人和抱着孩子的女人我都帶了過來。”
衛忠不知道周雲姝要如何處置她們，就先把她們帶了過來，反正她們也不會是自己這些人的對手。
周雲姝拍拍懷裏的希希，讓她去自己外婆那裏。
周雲姝起身道：“我去看看她們。”
“看誰？”李佳蘭問道。
“活下來的人。”
周雲姝的話音剛落，隊伍邊緣傳來一陣尖叫和驚呼，周雲姝掃了一眼，應該是隊伍裏的人被破廟裏的那兩個女人嚇到了。
周雲姝帶着衛忠和虎子走過去的時候，瘋女人依舊抱着用周雲姝斗篷裹起來的孩子唱着兒歌，另一個女人抱着自己的侄子害怕地看着周圍的人。
周圍的人看向她們兩人的目光滿是驚恐和厭惡，哪怕是女人快要把自己的臉埋進孩子的胸口，依舊擋不住這些目光。
周雲姝沒有去看還存有理智的女人，她的目光一直在那個瘋女人身上。
“你的孩子死了。”
瘋女人嘴裏的童謠頓了一下。
“你想和他一起死，還是送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