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允棠一擡頭,看到牆上的影子。
那影子高高大大的,靠在門框上。
她扭臉笑了:“怎麼到家也不吭聲?就等你回來給你做飯呢。”
這些男人,在外頭根本吃不好,也吃不飽。
她的笑容,甜美又溫柔。
莫悍山心裏軟得跟棉花一樣,想湊過去親媳婦一下。
可是驀然想到自己一身臭汗,臭烘烘的,怎麼能親媳婦?
他不好意思笑了笑:“幹什麼呢?這麼認真?”
歐允棠起來進了廚房:“寫一些筆記。熱水都燒好了,就等你回來,先去洗個澡,我給你做飯。”
莫悍山洗好澡出來,堂屋桌上已經擺了三個涼菜。
一個是白糖涼拌西紅柿,一個是涼拌黃瓜絲,另外一碗,卻是黑乎乎的雞蛋。
雞蛋的殼裂了縫。
歐允棠捧着一碗面條進來。
面條湯色也是調製的,有蔥花,上頭飄着幾點兒油星。
一大碗湯裏面臥着一團面條。
那團面條極細,一根根面條一字兒排開,捲成一團,跟鯉魚背一樣。
一眼看去,好似一條鯉魚在湯裏潛伏,只露出來背脊。
太精美了,莫悍山不捨得動筷子。
歐允棠催他:“快吃啊,一會兒坨了。”
莫悍山這才動筷子:“謝謝媳婦。”
歐允棠扒開一個褐色的雞蛋放在他大碗裏。
“茶葉蛋?”
“嗯,嚐嚐。”
莫悍山咬開茶葉蛋,舌尖立刻品嚐到茶葉的清香,還有桂皮和茴香的味道。
蛋黃軟糯,蛋青Q彈,伴隨着一絲甘甜。
這幾種味道,滿足了他的味蕾,安撫了他飢渴的胃。
“好吃,真好吃。”
“好吃多吃點。”
歐允棠也跟着吃了一個茶葉蛋。
莫悍山問:“你還沒吃?以後不用等我。”
歐允棠有些羞赧:“我早就吃過了。不過,看你這吃相,我又饞了。”
莫悍山挑了一筷子面條,這面條竟然是淺黃色的!
他餵給歐允棠一筷子面條,自己吃第二口。
嗯,勁道。
緊接着,他頭也不擡,呼哧呼哧。
吃面,
吃黃瓜絲,
吃糖拌西紅柿。
都是家常菜,可是,每一口,
都是美味。
白糖涼拌西紅柿,就連盤子裏最後一滴紅色的湯汁,都被莫悍山吃乾淨了。
特別滿足。
歐允棠要收拾碗碟,被莫悍山按住手:“我來。”
歐允棠也就隨他了。
“昨天你師傅他們送來了一籃子雞蛋,今兒我把籃子都倒騰出來了,你把籃子還回去吧。”
歐允棠說。
莫悍山:“好,等會兒過去。”
等他拎起來竹籃子的時候,愣住了,怎麼裏頭還有一堆雞蛋?
而且,這裏頭的雞蛋,竟然隱隱散發出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他不禁扭頭:“媳婦,這雞蛋壞了?”
歐允棠笑了笑:“這雞蛋可能是放久了,有些發臭。我把沒發臭的撿出來做了面條和茶葉蛋,發臭的都放籃子裏頭,你給他們送回去吧。”
她雖然甜甜笑着,不過,語氣卻有些不屑。
莫悍山心頭一怒。
田家好樣的。
給送雞蛋,還給送臭雞蛋?
這不是啪啪打他臉?
可如果送回去,人家根本不會承認。
因爲人家會說:“嗨,都是新鮮雞蛋,我們自己都不捨得吃。誰知道會發臭?”
“說不定是你們拿發臭的雞蛋,換了我家的好雞蛋呢。偏來污衊我們。”
張敏那張嘴,什麼話都說得出來。
他心頭髮惱,擡腳就走。
歐允棠一看,這傢伙真要去找田家人去。
她趕緊攔住他:“你還真去?你不怕他們倒打一耙?”
“我留着這些雞蛋沒扔,就是想讓你看看,認清楚這家人的嘴臉。”
“我就不信,田大壯不知道這裏頭的貓膩。”
莫悍山心頭一凜,
是啊,這個師傅,是田家的掌控人。
他,會不知道?
即便不是主使,也是默許。
他眉頭緊鎖:“我們也不能吃這個悶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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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允棠卻開解他:“幾十個臭雞蛋,看清楚一個人,這價格也太廉價了。”
“這說明,這家人就值幾十個臭雞蛋的錢。”
“說起來,是我們賺了呢。”
“只不過,以後你對你師傅,還要多長一個心眼。”
莫悍山點頭。
他沒結婚前,田大壯把他當成準女婿,自然什麼都想他好,護着他。
現在他結婚了,沒什麼可利用的了。
說不定,還討厭自己沒接受田花花,心裏生恨也有可能。
人心都會變。
人心,難測。
他放下竹籃,默默關上大門。
“媳婦,休息吧。”
他沒多說。
這種事,心裏有譜就行。
田大壯家,張敏安撫女兒後回到房間,和田大壯說話。
“你說,那些臭雞蛋,他們發現了沒有?”
“不過,他們發現了,我也不怕。你是他師傅,他怎麼都不敢找過來。”
“就是找過來,我也不承認。我就說是他們偷偷把咱們送給他們的好雞蛋,換成了臭雞蛋,想訛我們。”
“你說,他們會不會傳出去,敗壞我們家名聲?”
田大壯:“說這些幹啥?送都送了。趕緊睡覺。明兒地裏該撒化肥,讓花花下地幹活。”
張敏不同意:“她傷還沒好,怎麼下地?”
田大壯拉滅燈繩:“我打的,我心裏有數。都是皮外傷。別讓她給我裝千金大小姐,她就不是那樣的人,她也沒那命。”
張敏一拍牀板:“不行……”
噗通。
張敏被田大壯一腳踹了下去。
屁股着地,摔得老疼了。
張敏怎麼能認,她愣了一會兒,突然嚎了一嗓子:“田大壯,我和你拼了。”
她摸黑撲過去,騎在田大壯腰上,廝打起來。
田大壯兩隻鐵耙子一樣的手扭着張敏往地上一扔:“不知好歹的老孃們,今兒不打你一頓,你是不消停。”
田彪在外頭拍窗子:“爸、媽,大半夜的幹嘛呢?讓鄰居們聽到了笑話嘛?”
田大壯和張敏一時間都沒吭聲,田彪也就走了。
回到房間,田彪倒氣得睡不着了。
“打了一輩子,還打。”
“這個家,我是真不想待。”
劉秀娥眨了眨眼:“你以爲我想啊。老的不知羞,小的不知恥。跟他們在一起,我都沒法見人。”
田彪沒吭聲。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喘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