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隻向玉山夫子請教了儲慶司相關的問題,我對儲君詹事府、儲政院也有疑問的。」
「嗯。」
「儲君詹事府的職能是主理儲君府中事,並需統領儲君名下左右二衛大軍,儲君為何將這一塊交給自家駙馬?」
徐靜書雖沒有見過儲君的駙馬蘇放,但因趙渭、趙淙在蘇放門下受教的緣故,她多少也聽過些關於這位駙馬的事。
她知道蘇放是前朝名臣之後,雖學養深厚,平素卻更偏於風花雪月,連府中的正事都不大過問,儲君竟將責任重大的詹事府事務交由他打理,這讓她非常意外。
趙澈道:「儲君詹事府轄下有左右二衛大軍,可說是儲君後背命門,除了駙馬,她不會將自己的後背交給旁人。」
「是因為儲君與他鶼鰈情深的緣故?所以才全然信任地將後背命門交到他手上?」徐靜書認真想了想,又道,「儲君沒有考慮駙馬的能力及他的喜好嗎?他平素似乎不太願意涉足府中事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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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徐靜書有限的印象裡,儲君似乎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
「蘇放看似個風花雪月之人,實則文武兼修、深不可測。他與儲君成婚多年,在外間看來甚少參與大事,其實卻是儲君背後的『坐地鼎』,能力方面絕對無可置疑,」趙澈不知想到什麼,淡垂眼簾,唇角微微揚起,「而且,他與儲君的關係絕不止於『鶼鰈情深』。他們既是同甘苦榮辱的夫妻,又是共生死進退的同袍。」
許多人容易被蘇放斯文恬淡如謫仙的外貌所欺騙,再加上他的妻子著實出色,大家就容易忘記他也是個狠角色。
早年戰時有一次,還是汾陽郡主的趙絮麾下出了叛將,帶兵嘩變,將她重傷後綁了要帶去敵軍那裡做投名狀。得知消息後,蘇放只帶了一把弓箭與五十人,雪夜策馬火速急追百里路,從兩百人的叛軍中救回趙絮,接著馬不停蹄帶著大軍反身再追,將兩百名叛軍全殲於投敵途中。
那年的趙澈還是個孩子。可他永遠忘不了蘇放背著弓箭策馬踏雪返程時的凜凜氣勢。那年的蘇放不過才二十歲。
事後,年幼的趙澈問蘇放:你為何要分兩次追擊?為何不第一次就帶大軍前往?
這樁被許多人遺忘的陳年舊事被趙澈講得跌宕起伏,徐靜書聽得眼目大張,巴巴兒看著他:「然後呢?他怎麼說?」
「他說,『第一次追擊,是為我妻趙絮安危。大軍追擊易打草驚蛇,我得確保她萬無一失』。」
「那第二次呢?」徐靜書雙手絞緊了衣角,心跳得砰砰砰。
趙澈舉目望向書房頂部的雕花橫樑,笑眼中有回憶也有歆羨嚮往。
「蘇放說,第二次,是替我的生死同袍趙絮清理門戶,務求片甲不留。」
你征戰在前時,我是你最沉默的後盾;你身處險境時,我做你最銳利的鋒刃。
惟有這樣的蘇放,才當得起趙絮放心將自己的後背託付於他啊。
在那年稚嫩幼小的趙澈心中,諸如「鶼鰈情深」、「鸞鳳和鳴」之類的溢美辭藻,用在這兩人之間顯得無比單薄蒼白。
他倆之間不止有情,更有義,還有更多深刻到言語無法盡述的東西。
在趙澈看來,趙絮與蘇放是趙姓所有夫妻之間最好的模樣。
那是兩個真正強者的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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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後,徐靜書總算平復了澎湃心潮,抬眸覷向趙澈:「你很羡慕?」
「那當然,」趙澈頗有深意地衝她飛了個眼兒,「快些攢好你的小宅子,拜託了。」
徐靜書面上一紅:「哦。」
「還有旁的疑問嗎?」
「有,」為緩解羞赧無措,徐靜書伸手從果盤裡取了一顆冬棗,小心翼翼咬了一口,「儲政院既已人員齊備,為何獨獨主官之位空懸?」
須知儲政院雖是儲君從屬,不握實權、不能直接議論朝政,但對儲君的各項決策及對將來國政卻有重大影響,歷來被民間稱為「小朝廷」。
這最關鍵一環的主官之位虛懸,任誰都會覺得奇怪。
趙澈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小口啃果子的可愛模樣,忍不住笑了:「她在等人。」
「等誰?」徐靜書捏著被啃了一口的冬棗,茫然看向他。
他略抬下頜,驕矜一哼:「這是機密。若沒點甜頭,我怎麼能輕易告訴你?」
看他那副得意到快搖起狼尾巴的樣子,徐靜書猛地反應過來,趙絮等的人,或許就是眼前這個了。
在等他將趙誠銘架空趕回欽州控制起來,徹底掌控信王府實權。然後入駐儲政院,放開手腳為將來的國政描繪嶄新的藍圖。
難怪太醫官們一直幫著趙澈隱瞞眼睛複明的事,看來是受趙絮委託了。
想明白這層後,徐靜書也不想問他了。
在他期待目光的灼熱注視下低垂紅臉,羞赧嘟囔:「什麼嘛,我誠心求教,你卻想著佔便宜。」
「那我也想要『寓教於樂』啊。」趙澈頰邊浮起緋色,望天嘀咕。
「哦。」徐靜書低著頭,將手中的那顆啃了一口的冬棗遞過去。
趙澈不解地瞪向那顆冬棗:「這是什麼意思?」
她頭也不抬地將那顆冬棗在指尖旋了旋,讓那個缺口正對著他——
「呐,寓教於樂。」
趙澈接過,用力將冬棗缺口抵在唇上,笑得有些傻氣。
不得不說,這個甜頭……還真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