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綿攥着門把手的手緊了緊,她轉過頭看顧妄琛。
他站在茶几旁邊,垂在腿邊的手顯得那麼無措。臉上的情緒就快悲傷到骨子裏。他們明明距離不遠,可他看着她時,卻感覺兩個人之間隔着一座大山,讓他怎麼都無法逾越。
顧妄琛滾着喉嚨,舔着脣,呼吸沉重,身體也有些許擺動。胃裏實在不舒服,翻江倒海好像隨時都要吐出來一樣。
但讓他更難受的,還是剛才楚綿說的那句話。
她說:我們算了吧。
算了?怎麼算?
她的七年能算了嗎?
他的愧疚和後悔能算了嗎?
她可以不要他了,轉身去愛別人,嫁給別人。可是他呢?他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
怎麼算?
“楚綿。你告訴我,我們之間,怎麼算了?”顧妄琛沙啞着聲音,語調裏的哭腔越來越重。
他彷彿箭在弦上,隨時都會崩潰一樣。
楚綿咬着脣,定定地看着他,任由眼眸溼潤,眼淚落下來。
她心裏很疼,比那時要和顧妄琛離婚還要疼。
那時候至少只是失望,後悔。
可現在的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顧妄琛愛自己,甚至是能和自己走到最後的希望。
楚綿搖搖頭,聲音輕輕的,一陣風就吹散了似的,“愛怎麼算怎麼算,總之我們沒有可能了。那三個月的合約,我們作廢。顧妄琛,不要再來找我了。”
“既然這麼不遵守遊戲規則,你就不應該籤那個合約。”顧妄琛壓低了聲音,語氣裏帶着怒意。
楚綿攥緊拳頭,最後推開門。
身後又一次傳來顧妄琛悲痛的聲音,“爲什麼一定要這樣?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過不去的?楚綿,你這個膽小鬼,連試試都不敢試試!”
楚綿緊緊咬住下脣,眼淚順着臉頰掉,心底裏更是疼得要命。
她是膽小鬼,那他是什麼?
“對,我是……”楚綿的話在嘴邊,還沒說完。
就聽後面傳來咚——的一聲,隨後有玻璃打碎在地上的破碎聲。
楚綿心尖顫了一下,一轉身,就見顧妄琛跪在茶几旁,他的手帶掉了杯子,熱水在地上流淌着。
他隻手捂着胃,垂着頭,褲子溼了一片。他的手慢慢攥緊衣服,那種抓心似的疼,讓他喘不上氣來。
他的肩膀在顫抖,卻偏偏一句話都沒有說。
楚綿轉身,上前了一步,卻又停了下來。
她……
顧妄琛擡頭,他大口喘着氣。臥室裏安靜地能聽到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兩個人望着彼此,彷彿世界停止。
他想留住楚綿,靠他的真心留住她。
而不是靠生病……
所以他逞強地想要站起來,好不容易站起來,卻又摔倒在茶几上。
膝蓋再次跪下去的瞬間,他自己都笑了。
“嗬……”他皺眉,而後搖頭。
他站不起,就像自己無法留住楚綿一樣。
無力感吞噬着他,讓他覺得彷徨又難過。
他的臉色不再像喝多了酒那樣泛着紅,而是格外慘白。
他的手攥着衣服,手背早已爆出青筋,他望着她,睫毛垂着,苦澀道:“楚綿,你這樣讓我一點辦法都沒有……”
楚綿咬緊了下脣,攥得手心都跟着發紫。眼淚在嘴邊落下,又鹹又澀。
楚綿上前,朝着他走去。
“是不是胃疼又犯了?”她不疼不癢的話,讓他更是崩潰。
顧妄琛望着她的溫柔眼,心疼不已,不回答她的話,反倒是問她:“楚綿,一定要放棄我嗎?”
“我去幫你拿藥,等我一下。”楚綿想去牀頭櫃拿藥。
卻被他拉住手臂。
他手心都是汗,握住她的瞬間很是滾燙,像是要灼傷她一樣。
楚綿垂眸望他。
顧妄琛仰頭看着她的眉眼,生怕自己一鬆手她就不見了。
可是他清楚,楚綿想走,他留不住。
“楚綿,一定要放棄我嗎?”
他又問了一次,似乎一定要得到答案一樣。
楚綿擰眉,呼吸炙熱。
“一定要嗎?”他望着她,“嗯?”
楚綿的心緊在了一起,她怎麼都說不出那句“一定要放棄你”。
“顧妄琛。”她叫他。
顧妄琛沒了力氣,就像是怎麼都等不到她的這句話了一樣。
他忽然彎下腰,整個人往地上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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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綿怔了一下,趕緊蹲了下來,“顧妄琛?”
她立刻將顧妄琛扶了起來,他的雙眼閉着,嘴脣卻慘白。
“顧妄琛!”
……
醫院急診。
楚綿疲憊地守在牀邊。
她出來得急,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針織衫。
護士拿了一件自己的衣服給楚綿,楚綿點頭道謝。
醫生的話在耳邊迴響,“顧總這胃病再不養養,以後復發的頻率會更高的。哎!這些人總是忙着工作,不顧着自己。”
楚綿抿脣,明知道顧妄琛胃不好,她還叫二伯和顧妄琛喝那麼多酒。
叮——
手機忽然響了。
楚綿拿起來,是楚媛。
楚媛:“姐,怎麼還沒回來啊?出什麼事兒了嗎?”
楚綿擡眸,“沒有,顧妄琛胃病犯了,我送他來醫院了,不要擔心。”
楚媛才懶得管顧妄琛怎麼樣,姐姐沒事兒就行。
楚綿:“二伯怎麼樣?”
楚媛:“哎喲,一直折騰我呢,也不睡覺,拉着我叨叨叨叨!吵死了,我以後再也不讓他在我面前喝酒了。”
楚綿聽笑了。
楚媛問:“你和顧妄琛到底怎麼回事兒啊姐?”
楚綿抿脣。她看向病牀。顧妄琛還在昏睡着,楚綿的心裏卻五味陳雜。
楚綿:“如果我想複合,你會罵我吧。”
楚媛聽笑了,“誰要罵你,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節,沒聽過?”
楚綿沉默,這不還是跟罵她一樣?
楚媛:“不過。”
楚綿眯眼,不過什麼?
楚媛:“既然你都決定要複合了,肯定還是看到了顧妄琛待你的好。而這些好,有時候我們這些外人是看不到的。總之呢,姐你既然決定好了,那就誰都不用管了。反正幸福是握在你自己手裏的。”
楚綿低着頭,楚媛這人嘴巴還是挺毒的,但在關鍵時候還是挺分得清楚的。
她之所以和楚媛說這件事兒,如果自己錯了,那她希望楚媛罵醒自己……
但沒想到楚媛是這樣說。
楚媛又說了句:“反正你都摔過一次了,也不差第二次了,摔吧,大膽摔。”
楚綿:“……”
楚綿嘆氣,“廢話文學。”
楚媛哈哈笑了,“姐,我是沒辦法替你做決定了,人生中有些路,只能自己走喲!加油!”
正說着,電話裏響起了楚天揚的聲音,“什麼路自己走?誰?做什麼?是我們綿綿的路嗎?走不明白那二伯幫你走,別,別別怕!!”
不一會兒,楚媛遙遠的聲音自手機裏傳來,“哎喲,爸,爸……那不是衛生間,啊!!”
楚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