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palace-book.com/ 聖殿小說
第五十三章
月佼暈乎乎懵了有一會兒,才漸漸回過神來。
不過她什麼也沒說,就只是扭頭定定覷著身後那個不像話的人。
此刻她雙頰仍是紅撲撲,歪著腦袋,拿一對亮晶晶的水眸無嗔無喜地望過來,若有所思的神色意外地平靜,這讓嚴懷朗沒來由地羞愧起來。
他心中慚愧忖道,小姑娘只怕根本沒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若是追根究底,他這大概算是強欺無知少女,委實不夠磊落。
正想開口認錯,卻聽懷中的小姑娘輕聲道:「我阿娘說過,若有膽大包天的後生敢這樣對我,我就該打他。」
嚴懷朗聞言,圈住她的懷抱略鬆了些,領著她回身過來與自己面對面,誠摯且認命地笑歎了一聲。
他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餘熱未褪的臉上,誠心誠意道:「那,你打吧。」方才確實是他不對,一時情不自禁,沒忍住。
這是他想要明媒正娶、哄回家做妻子的姑娘,可眼下他還什麼都沒同她講清楚,就忍不住唐突了她,著實該挨上一頓揍的。
月佼眼兒一轉,大著膽子輕輕捏住他的臉頰,小紅臉上有一絲狐疑:「你是不是料定我打不過你,所以就來使這『苦肉計』?」
不枉她讀了這大半年的書,「苦肉計」還是略知一二的。
「我保證不還手,也不躲,」嚴懷朗任由她捏住自己的臉,口齒含混道,「你打吧。」
月佼收回手,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微仰著紅臉瞟他一眼:「我阿爹教過,若打不過,還可以使毒。」
這就有點……開不得玩笑了。
嚴懷朗連忙拿可憐的眼神覷著她,弱弱建議:「我覺得,還是聽你阿娘的比較穩妥。」
「……算了,」月佼抿唇想了想,小聲道,「你先鬆開。」
「這怎麼能算了?」嚴懷朗卻比她還急似的,環在她腰間的雙臂忍不住緊了兩分,「你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嗎?」
她那態度,儼然一副「你我交情還不錯,我且不和你計較」的大方,可把嚴懷朗急壞了。
這小松鼠精莫不是以為,方纔的事就如同「朋友之間的小打小鬧」,全沒意識到自己被佔了便宜?
「我自然明白,你、你不是真的想吃甜果子,」她鼓著紅紅的兩腮瞪向他,結結巴巴道,「你就是、就是偷親我!」
她才通宵達旦地看了「紅杏樓主」的書,自然懂得他方才是在做什麼了。
「那不是『偷親』,是『強吻』,」嚴懷朗沒好氣地糾正了她的用詞,又回過神來,「不對,既你知道……為什麼不動手?」
他心下惴惴,生怕她說出類似於「這是對朋友的寬容和謙讓」之類能叫他吐血的理由。
「因為我感覺……還、還不錯呀,」月佼探出舌尖悄悄舔了舔自己的唇瓣,含含糊糊道,「若是別人,那我就動手了。」
她的想法很簡單:因為對方是嚴懷朗,況且方纔的親吻也並不讓她覺得討厭;她不覺自己吃虧,自然就沒有動手揍人的必要。
這個答案對嚴懷朗來說,真是出乎意料的……美妙。
他止不住唇角上揚,眼角眉梢全是笑,最後索性開懷地將人抱緊了:「那就多謝……誇獎了。」
月佼紅臉悶在他肩頭,也是忍不住滿眼的笑意,心中卻有些羞澀地嘀咕:真是奇怪,不過是照直陳述事實,這人是怎麼聽出誇獎來的。
見她悶著不吱聲,嚴懷朗噙笑道:「你就不想問問,我為什麼會親你?」
「哦,」月佼抬起頭望進他的笑眸中,從善如流地依葫蘆畫瓢,「你為什麼會親我?」
嚴懷朗也不計較她的敷衍學舌,笑著低頭親親她的額角,嗓音裡藏了隱隱的鄭重。
「自是心愛極了你,想把你這顆甜果子娶回家。」
晨曦金暉穿過林間薄霧,在枝葉交錯的間隙中織出華麗如幻夢般的輕紗簾幕。
枝頭有鳥兒輕靈雀躍的啾啾鳴叫,不遠處便是甘甜山泉汩汩而下。
在這一派靜好浮生的悠然畫卷中,他帶笑的沉嗓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如珠如玉,是這方寸天地之間最動聽的聲音。
「你的意思是說,想同我成親?」月佼濕漉漉的眸中有些茫然,緩緩伸手摀住額角被他輕吻過的地方。
「成親」這個事她是明白的,就是要像阿爹阿娘那般,同吃同睡,同進同出,生死相隨。
哦,還要養個小娃娃。
「沒錯,」嚴懷朗凝眸笑望她,嗓音輕柔,「你可願意的?」
………
關於新生的這一世該如何過活,月佼有過許多設想,卻從沒想過「成親」這回事。
此刻嚴懷朗忽然提出「成親」,她有些茫然,也有些遲疑。
她認真而又快速地回想了相識以來的種種,覺得自己對嚴懷朗,應當是喜歡的。
他對她好,她一直都知道,也全心信賴著他。
在驚聞他失蹤的消息時,她心急如焚,只想著務必要找到他,否則她這新生來的一世,便算不得圓滿。
他神智不清的那幾日,種種過分親暱的舉動讓她慌亂不安,如今想來,她當時分明是有法子制止的。
若是換成旁人,譬如紀向真或江信之,她多半就「一碗迷湯給人灌嘴裡,扔到床榻上昏睡」了事。
可因為對方是嚴懷朗,她竟從未動過這樣的念頭,雖滿心裡有許多尷尬、羞窘與無奈,卻還是由著他。
再說今日,方才被他擁進懷中,一開始她還因羞赧而覺有些彆扭,可隨後心中便慢慢生出一種理所應當的安穩。
所以,她應當是喜歡他的。
可是,若說成親……
月佼不自覺地「嘖」了一聲,輕輕搖搖頭,「不……」
「等等,等等,」滿以為會水到渠成的嚴懷朗見勢不妙,心中一凜,慌張打斷她,「茲事體大,不如你考慮一下……再答覆我?」
他一時也猜不透究竟是哪裡出錯了。
「哦。」月佼從善如流地皺著小眉頭,認真地開始考慮。
與此同時,嚴懷朗腦中也在飛速計量著。
拋開相識以來的種種親近不談,至少她方才明確表示不討厭他的親吻,又在他懷中乖乖待了這麼久,以他對她的瞭解,自己對她來說,應當是與旁人不同的。
「你先想想,你,是喜歡我的,對吧?」若是仔細分辨,很容易就能聽出,他此刻的嗓音中有一絲少見的忐忑與慌張。
可月佼正在冥思苦想,並未察覺他嗓音中的異樣,只順著他的話尾道:「對呀。」
嚴懷朗暗暗鬆了半口氣,輕輕晃了晃懷中人,嗓音裡有些誘哄的味道,「既是兩情相悅,那就該成親,否則就太不像話了。」
「是這樣的嗎?」月佼有些困擾地撓了撓頭,終於重新抬起頭,與他四目相對,「可是,我還有個事沒想明白。」
「什麼事?」若能知道癥結所在,那就好辦多了。
月佼訥訥道:「我還不明白,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心上人……」
她還不確定,自己心中對他的「喜歡」,是否足以讓自己有勇氣與他相伴此生,形影不離。
嚴懷朗傻眼片刻後,哭笑不得地虛心求教:「那,我要怎麼做,才能幫你想明白?」
「我也不知道呀……」
「要不,」月佼盯著他的唇看了半晌後,紅著臉抬眸覷他,神情羞澀,說出的話卻是膽大包天,「再、再親一次試試?」
她覺得自己有些不像話。
她還沒有想明白自己要不要與他成親,卻又很喜歡方纔那樣的親吻,於是她就像個熊孩子,不想完成功課,卻又想耍賴偷嘴再多吃兩口。
心愛的小姑娘發出如此誘人的邀請,嚴懷朗卻一身正氣地咬牙拒絕了。
「不可以。」
月佼有些失望地撇撇嘴,垂下了腦袋,「為什麼呀?」
「這種事,是要兩情相悅才可以做的,」嚴懷朗淡淡哼了哼,決定欲擒故縱,「我原以為是兩情相悅,可你方才都說了,還不確定我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他覺得自己好慘,竟淪落到要「以身作餌」來求小姑娘答應嫁他。
不過,只要她肯答應,怎麼都行。
面子這種事,在心愛的小姑娘面前,權當不存在就是了。
「若你不是我的心上人,」月佼有些遺憾,卻也不強求,只是小心翼翼地確認道,「以後就不能再親你,是嗎?」
「對,」嚴懷朗暗暗咬牙,「所以,你想好了嗎?」
月佼撓頭道,「我回去再想想,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嚴大人欲擒故縱之計,慘敗。
………
兩人並肩穿行在林間,順著先前的來處往外走。
月佼抿了抿唇,後知後覺地問道:「誒,你怎麼來了呀?」
「因為有個小沒良心的,昨日被我吼了一句之後轉頭就跑,我沒法子,只能低聲下氣求了定王世子,讓他帶我來找人。」嚴懷朗瞥了她一眼,一副飽受委屈的模樣開始賣慘。
「誰讓你凶巴巴的,」月佼咕囔了一句,卻又忍不住笑了,「不過我沒怪你的。當值時你是官長,我本就歸你管;你見我有事做得不對,吼幾句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