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欣玥正在廚房裏忙碌。
夏子安給陸懷欽拿了雙拖鞋,領着他進屋。
陸懷欽在沙發上坐下。
夏欣玥租住的這套房子是三室的,不是特別大。今天是夏子安的生日,她給保姆阿姨放了一天假。坐在客廳裏,能隱約聽到廚房裏“嗡嗡嗡”的油煙機工作的聲音。
夏子安心不在焉地擺弄着樂高,突然小聲對陸懷欽說道:“陸叔叔,你是我爸爸,對不對?”
陸懷欽的心跳漏了一拍,推了下鼻樑上的金絲眼鏡,掩蓋那雙憂鬱的瞳孔中,陡然訝異慌亂的眼神,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異常,不答反問:“誰跟你說的?”
夏子安手裏拿着一塊藍色的積木,嘟了嘟小嘴:“沒人跟我說,我就是知道。我媽媽喊過你的名字,我問她你是誰?她只掉眼淚不說話。我知道,你就是我爸爸。”
陸懷欽心臟鼓動。
鏡片下的雙眸中,再也無法掩蓋複雜的情緒。
她喊過他的名字?
什麼時候?
陸懷欽蹲在地上,與夏子安視線持平,雙手握住小傢伙兩側的胳膊,急道:“你媽媽喊過我的名字?什麼時候?她爲什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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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子安覺着他這分鐘有點嚇人,如實說道:“就晚上睡覺,她……可能是做噩夢了吧。”
做噩夢?
陸懷欽的心猛地抽痛。
時至今日,她還會因爲夢到他,因爲他們之間過往的種種而傷心難過。
他對她造成的傷害,實在是太深了。
永生永世。
他都無法彌補。
他雙眸一紅,再度問向夏子安:“子安,你喜歡陸叔叔,還是……那個褚叔叔?”
小傢伙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你們對我都很好,不過我最喜歡我媽媽,我媽媽喜歡誰,我就喜歡誰。”
陸懷欽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小男子漢,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保護好你媽媽,知道嗎?”
“嗯。”夏子安驕傲地仰着脖子:“我當然會保護我媽媽,我不會讓別人欺負她。”
……
陸懷欽每年都會陪夏子安過生日。
夏欣玥沒有請別人。
褚楓不請自來。
卻是陸懷欽開的門。
褚楓挑眉:“陸總,你也在?”
陸懷欽冷眼睨着他,寒聲警告道:“我每年都在,倒是你,離他們母子遠一點。”
褚楓無所謂地聳聳肩:“陸總如今,是以什麼立場說這番話?你和欣玥已經離婚了,欣玥現在是單身,我也是單身。我追求她,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許可。”
若非不想在他們母子面前動手,陸懷欽是真恨不能給褚楓一拳!
夏欣玥看到褚楓,禮貌且很疏離:“實在抱歉,小孩子過生日,我沒打算大肆操辦,沒準備什麼。”
“沒關係,我放下禮物就走。”褚楓進退得宜,讓夏欣玥根本挑不出毛病。
午飯時。
陸懷欽從夏子安處得知,夏欣玥要帶他回國發展。
她不想孩子從小生活在國外。
到底是華夏兒女。
異國他鄉,總覺得內心深處缺失點什麼。
陸懷欽心頭狂喜。
她若回國,即便不是特意相見,偶遇也是會發生的吧。
每年的今天,於陸懷欽而言,都過得特別快。
似乎一眨眼,一天就過去了。
陸懷欽一大早就過來,吃過午飯後,和夏欣玥一起,陪夏子安去遊樂場玩兒。天黑前回家,吃完晚飯,夏子安睡着後,夏欣玥便會下逐客令攆他走。
陸懷欽想着夏子安說的話,心裏揪得難受。
可夏欣玥對他,卻是絲毫留戀也無:“孩子已經睡了,你該走了。”
陸懷欽深深地看着她。
濃郁的睫毛下,是一雙憂鬱的眸子。
盛滿了說不清的情緒。
夏欣玥被他那樣的眼神盯着,心亂如麻,催促道:“不早了,我也要睡了。”
陸懷欽突然彎腰抱住她,腦袋貼在她耳側:“小月兒……”
夏欣玥拼盡全力推着他,擔心吵到臥室裏的孩子,不敢太大聲,但明顯能聽出來她動了怒:“陸懷欽,你放開我!你明年是不想見子安了嗎?”
赤裸裸的警告!
陸懷欽用力抱了抱她,說話的聲音帶着哭腔:“小月兒,我好想你,我每天都想你。我心裏好難受,你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求你了,就抱一會兒。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想彌補你,可你什麼都不想要。我寧願你打我罵我懲罰我,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偏偏你只想讓我遠離你,我真的努力去做了,但我做不到。一年有三百多天,可對於我而言,只有今天我是活着的。小月兒,小月兒……”
夏欣玥能感覺到他的眼淚落在她肩上。
但她不想回應他任何。
這些年來,她的確總是夢到他,夢到他們之間過往的種種。
一切甜蜜都像風中泡影。
唯有傷害讓她刻骨銘心。
她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糾纏:“陸懷欽,我再說最後一次,放開我,否則後果自負!”
陸懷欽終於還是鬆開了她。
夏欣玥打開門:“請吧。”
陸懷欽紅眼看着她,嗓音低啞哽咽:“小月兒,我走了。”
夏欣玥面無表情地避開他的視線。
陸懷欽心如刀絞,轉身離開了。
夏欣玥“嘭”地將門關上,整個人無力地蜷縮在地上。屈膝着雙腿,背靠在門背上,環抱住自己。一遍遍告訴自己,心軟是病,不要心軟,尤其不要對陸懷欽那個男人心軟!
陸懷欽回國後,第一時間回家,上樓去了畫室。
畫室仍舊是一地狼藉。
他不許任何人進來。
不許任何人碰裏面的任何東西。
那些被夏欣玥撕爛的畫,他全都找老師傅修補起來。他沒有將那些畫掛回牆上,只是裝在畫框裏。成夜成夜,抱着那些畫坐在窗戶下,任由思念和心痛將他席捲。
夏欣玥要回國了!
這對他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親自將畫室收拾乾淨。
打掃破碎的畫框,一地的玻璃碎渣,擦掉地板上早已乾涸的血漬,將那些修補後的畫,一幅一幅,掛回原本的位置……
拉開窗簾。
陽光灑進來。
陸懷欽彷彿看到了他的小月兒,一如往常,正站在畫架前作畫。
她轉身看到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甜甜地喊他:“懷欽哥哥……”
陸懷欽伸了伸手,眼眶泛紅:“小月兒,小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