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並沒在老沉頭臉上看見詫異，反而是非一般的平靜。
老沉頭從口袋裏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香菸，叼在嘴裏，點燃，抽了起來。
以前在鄉下，他總喜歡隨身帶着煙桿子抽菸葉，現在到了城裏，潛移默化的改掉了他的習慣。
老沉頭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也好。你跟他，有緣無分。”
那天在公寓，老沉頭跟擎默寒和孟婉初聊天時，就察覺孟婉初眸光閃爍，似乎另有想法。
他看在眼裏，並沒說出來。
所以，老沉頭早就料到孟婉初會過來找他談擎默寒的事情，只是沒想到一併帶來的消息，還有她腹中的雙胞胎。
“有沒有緣分，誰也說不準。”
孟婉初倚靠在椅子上，側目看向不遠處，感慨着，“隱族危機四伏，我只是不想連累他。”
“那還不是有緣無分。”
“不一樣。”
孟婉初搖了搖頭。
炎夏，驕陽似火，徐徐微風拂面，帶來一絲涼意，拂亂了孟婉初額前髮絲。
她擡起白皙如玉般的手指撩了一縷髮絲別在耳後，道：“只要我能活着，還是可以再續緣分。”
“哼。”
老沉頭冷哼一聲，不再跟孟婉初糾結這個話題，“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儘快離開瀾城，去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先把孩子生下來，安頓好。然後再回隱族。”
隱族的事情必須要處理，孟婉初不可能躲一輩子。
但腹中孩子已經快兩個月，她躲八個月應該沒問題的。
屆時，孩子平安生產，她託人照拂，然後才能沒有後顧之憂的回隱族。
“默寒那小子會讓你離開？”
老沉頭取下保安帽，撓了撓頭，又戴着帽子輕哼一聲，顯然不信擎默寒會放孟婉初離開。
“以他對我的感情，肯定不會放我離開。但……”
她說到一半，頓了頓，眼瞼微擡，那雙澄澈水潤的眸看向老沉頭，“如果他忘了我，自然不會阻攔我。”
“什麼意思？”
老沉頭忽然有些捉摸不透孟婉初的想法。
孟婉初眨了眨卷長濃密的睫毛，微垂的眼瞼遮擋住她眸中浮現出的點點星芒。
只是眨眼一瞬間，她眼睛又變得黯淡無光。
半晌，才道：“我有幸看過一本書，名叫……”
放慢了語調，擡頭對老沉頭說道：“《隱族祕史》。”
說完書名，孟婉初一直盯着老沉頭，似乎想要從他面部細微表情中察覺出端倪。
果不其然，老沉頭眉頭一皺，眼底暈染出幾分訝異，“你在哪兒看到的？”
“在哪兒看的不重要。不過，書上明確說了，隱族有一種隱族，可以封印一個人的記憶。”
有些東西是機緣巧合，卻又像是冥冥之中自由安排。
比如當初去擎家老宅，意外墜入擎家老宅的地宮，她好巧不巧的在地宮的書房裏找到了那本寫着《隱族祕史》的書。
當時在地宮迷路，疲倦不堪的她看見那本書好奇的看了一會兒，正好就看見上面記錄着關於隱術封印記憶的說法。
孟婉初時不時在想，這是不是老天註定的呢？
老沉頭噙着香菸，吧嗒吧嗒的抽了好幾口，直到香菸燃盡，纔將菸蒂摁在菸灰缸捻滅。
“回答我問題。”
老沉頭追問着。
孟婉初知道老沉頭對於隱族的事情格外在意，也並沒打算隱瞞，如實說道：“擎家老宅有個地宮，有一次我跟他誤闖入地宮，在地宮書房裏意外看見的。”
“擎家老宅的地宮？那地宮什麼年代的？書，新舊程度怎麼樣？”
“地宮至少也有百餘年吧，《隱族祕史》是一本藍皮兒書，像是上世紀留下的孤本。”
她說完之後，老沉頭雙手環胸靠在座椅上，沉思着。
半晌，呢喃着，“隱族一直非常隱祕，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隱族的存在。爲何擎家地宮會出現《隱族祕史》？莫非，擎家還有曾經隱族的人？”
“如果擎家有隱族的人，會有什麼影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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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婉初察覺老沉頭神色凝重，知道此事非同小可。
“那要看對方處在隱族什麼級別。”老沉頭又嘆了一聲，揮了揮手，“罷了罷了，這件事暫且擱一邊兒，回頭我會調查。但你剛纔說想要封印擎默寒的記憶，可想好了？”
“嗯。”
她不假思索的點頭。
“不會後悔？”
“認識他到現在，他救了我很多次，我也欠他很多。最初跟他在一起時，他救我，我會心安理得，甚至會覺得他很好，也值得託付。可隨着他救我的頻率變多，爲我犧牲的更多，我反而覺得這是一種無法償還的負債，是一種壓力，讓我良心難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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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也需要共同付出。
孟婉初想爲擎默寒做很多事，奈何他能力有限。
跟擎默寒相識到現在，一年多的時間，他屢次爲她涉險，所欠下的恩情一輩子都難償還。
可她現在的情況是，不僅償還不了，還要無限疊加‘恩情’！
最終，觸及了她所能承受的底線，便沒辦法再接受擎默寒爲她做的那些犧牲。
“倒也是個法子。不過，封印記憶並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你想好之後告訴我，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幫你聯繫人。”
“不用想了，我已經確定了。”
孟婉初態度堅決。
那份固執，令老沉頭欣慰，卻又心疼。
他意味深長的看着孟婉初，好半晌都沒說話。
最終，只是點了點頭，起身走了。
孟婉初一個人在休息區的遮陽傘下坐了很久，很久。
嗡嗡嗡——
口袋手機猝不及防的響起。
她掏出手機一看，正是擎默寒的電話。
孟婉初猶豫了一下，接聽電話，“阿寒？”
“逛完了嗎？怎麼跟你發信息都一直沒回復？”
電話那端，擎默寒語氣溫柔的詢問着。
聽着他溫聲細語，孟婉初只覺得心口隱隱作痛，愈發心疼他。
“嗯，逛完了，我馬上回去。”
“好，我在家裏等你。”
……
夜色公寓。
半個多小時後，孟婉初回到公寓，走進客廳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擎默寒。
而擎默寒聽見聲音就偏着頭看向玄關，只見孟婉初一手扶牆，一手拎着大包小包的手提袋，站在那兒換鞋子。
她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衝着他撇了撇嘴，嗔怪着，“哎呀，楚雪真的太能逛了，我都快要累死啦。”